扶了起身,碧霄又取一粒仙丹,放在佩镶口中,说:“不要说话,等这药自己化尽,这个男子就是你的良人,你须听我的话,从他。再与灵妃相见,我尚要去会湘君,此地非说话之所,再会罢。”说着一道金光,忽然不见。那男子望空叩谢,便低叫道:大宝姑娘,我驮,你到我家里去。路上不要响,恐人知道。”
  佩镶虽辨不清他面庞声音却很熟,因问:“你是谁?”那人道:“我和姑娘在德仁里,做过三个月乡邻,就是西隔璧的任阿和。”一面说一面把盖仍旧盖好了,佩镶听了阿和之言,恍然大悟,也没奈何,只得伏他背上径到斜桥后面任家宅家中。阿和的娘周氏,早已听了阿和之言,要想人财两得,这回见阿和果然驮了一个活人进来,又吓又喜,只得相帮他料理煮姜汤舀脸水伺候。佩镶换了自己乡下的衣服,那阿和又去把棺材里的殓具,悉数取回。佩镶已是吐了一阵,卧在被中。也不多响,身体乏极,竟睡了一回。醒来腹中乱响,泻了一阵,身体不能起来,这是仙家丹药的作用,把阿和母亲一床被,都泻得污积难闻,阿和不畏腌?H,把自己新做的一床棉被,展在另外一张榻上,用热手巾替佩镶全身揩拭。正要干净,佩镶又泻一阵,把阿和的衣服都污了,遂又换了衣服,再去收拾清洁,方换到自己榻上。佩镶又羞又感,任其所为。自泻了两阵,神气渐清,要想吃稀饭,周氏早已端整,给他吃了半碗,于是精神又复了许多。那边污被,自有周氏收拾。所有珠翠金玉并在一箱。佩镶见阿和不畏污亵,如此伏侍,遂把爱兰生之心,移到阿和身上。向来阿和爱我,不过因我眼界太高,看他不起。现在我是再世的人了,若无他同碧霄来救,安能复活?于是一味的爱起阿和来,遂问阿和:“你何以知道救我?”阿和道:“自姑娘进子绮香园,我一天也不能忘记。后来我入了外国人的红衣帮,两年以来,还积得一二百千,我便自己开了西洋裁缝店。那一天见姑娘坐了马车,到静安寺,越发生得福相了。我总是不能亲近,直到那一天说,姑娘为了一个人吃了生鸦片烟死了,我也急得要死。想姑娘一个人,肮脏了岂不可惜?遂到园里来说是姑娘的旧邻,吊个孝,不觉替姑娘伤心。等送殡过后,我又到姑娘坟上看了几回,又去烧个香,求姑娘死了不要吃苦,早投人生。今日黄昏头,忽然来了一位体面姑娘,却是异样打扮,说叫冯碧霄,与姑娘是好姊妹说可以救他,又说姑娘与我有缘。
  我就说那里有福消受得起?我这人给姑娘做小使,姑娘还怕我。又想碧姑娘是拎过强盗的,必有救的法儿,遂和娘商量。
  我娘要想发财,便许了我。因同他来,岂知他把棺材一拍就开,姑娘真正活了。后来他一闪不见了,想真个是仙人了。”佩镶道:“他本来是仙人,但我们的事太奇,你明日或后日一面去知照园里,一面告官,恐防地方上人多事。”金和点头,到了次日佩镶竟沉睡一天,金和怕他别有意外,不敢离,只唤母亲去请母舅来。又到次日,方到园中给信。给信这人,就是金和的母舅。佩镶睡了一天醒来,身体复原,毫无苦处,竟吃了一碗饭。灯下与金和谈起昔日情景,彼此伤感。这便是佩镶重生的缘起。
  却说兰生不见,匆匆半月,许夫人如何不急,逼着伯琴寄电信到苏,限三日回来。若再不回,自己要和伯琴同去。伯琴吃紧,与仲蔚、知三商议说:“莲因会请乩,我们去求他好不好?”知三点头,同到绮香园。先到幽贞馆,说明了才要到花神祠去,只见秦总管领着松风进来说:“爷回来了,请各位快去,我要到庄二老爷店里,取衣服呢。”仲蔚等大喜,也不再问,起身便走到静安寺来。一路上车龙马水,也不暇留心了。
  租界到静安寺,不过六七里程途,少时便到。门上人接着,开了栅栏,请马车入内。知三、伯琴等下子车,进内堂见兰生已换了孝服坐在老太太房里。明珠、霞裳的眼睛,哭得红红的。
  许夫人坐在窗口,一面把巾子拭泪,一面说起。兰生也泪眼盈盈,呆着不语。许夫人见了伯琴、仲蔚,也不立起,也不教坐,埋怨不敢诳他。倘兰生果然死了,我何以对得起祖宗?你们亲戚朋友?应该与他分忧,倒反哄我起来。伯琴、仲蔚当时因许夫人两件失意的事,并在一时,恐他禁不起,这种悲苦,所以行了这计。现在受他教训,真是怨屈不明,又不好分辨的。正说着,只听月佩进来说:“雪贞姑娘来了。”知三、伯琴、仲蔚见了,伯琴因问雪贞从那里来,到过家里么?雪贞道:“没有,我从苏州珊宝姊姊那里吃喜酒,听得娘舅去世,所以先同兰生哥赶到这里来,明天再回来呢。”说着,行李已一件件送进来。
  许夫人看见雪贞心中一喜,忽又感动他是个贞女守寡,遂揽在怀,心肝肉的哭起来。知三也都下泪。霞裳把行李替他收拾进去,月佩开发舟力,雪贞的丫头抱玉,点了行李,令舟子回去。
  知三看雪贞满身缟素,不御铅华,插着黄杨木簪,面容憔悴,不堪比从前换了一个人了。看许夫人只搂着雪贞哭,无从插嘴。
  遂与伯琴、仲蔚丢个眼色,同到锦斋来,兰生不便跟出去。知三便去叫了松风问:“他爷的究竟为何,真个在珊姑娘那里,又是同雪姑娘来呢!”松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