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说不出来,他吃了饭便去了。次日殡殓,任金和一早就来,居然哀哀哭泣。入殓后,志志诚诚,磕了四个头。
  还跟送到坟上去磕头,大家称异,疑是佩镶失身的人。姑且不表。
  是日士贞的灵柩也到,秋鹤更加忙起来。坐了马车往来两边先去接了士贞的棺,送到顾府,再到绮香园送殓。送殓已毕,又到顾府安排停,又回园送殡。佩镶棺后,果然空了钱大的小洞。是日送殡的约有一百余人。月红扮了孝女,哀哭步行。两边看的人不可数计,也有少年游手轻薄寻春的,都说绮香园一个婢女,如此排场,棺材里个东西,一个人得着,已是算富翁了。此回送殡妇女最多,且园里的人,大都绝色。韵兰等坐在轿中,都穿了白衣,真是一身缟素衣裳,越显得粉装玉裹。前面也是旗锣丧牌开道,乐工鼓手,道士僧尼,所有路上已预先请了照会。又以重价招了二十四个水手护送。大吹大擂,奏着西乐,一路到了南门。坟上早已预备八只大缸,颠倒合着。三声炮响,鼓乐哭声大作。便把灵柩停妥了,方才墓祭。秋鹤先吩咐坟丁妥为看守,便重到顾府来,已是上灯。忽见知三也在那里,遂相见了。问几时来的,知三道:“到此已两三点钟了。
  这个月里本应接印,我想暗暗的玩几天,所以告了半个月病假。
  若玩得有趣,再去续假。”秋鹤笑道:“闻老父台的官声甚好,现在一路福星又要照此地,可喜可幸!”知三等皆笑了。因又谈起兰生及士贞的事,知三摇头道:“刚才黾士和我说了,我也看见报上,但是你们瞒天谎,作何了局?”秋鹤叹气不言。
  伯琴道:“刚才知三在此下泪,说和兰生最是知己。岂知特意来申,不能相见。士贞老伯真个死的已是可惨,所以知三哭了一回。今日姻伯母,又来追问我,说仲蔚尚无回信,明日只得叫仲蔚写封假信,说到天平山去看枫叶呢。不知看完了枫叶,再看什么?”介侯道:“可再到元墓去看梅花,横竖要明年春里回来了。若再展期,索性说荷包村看荷花罢!”众人听了,都笑起来。黾士道:“人家难过,你们说笑话。”介侯道:“楚囚相对,笑笑也是好的。”秋鹤因向知三笑道:“你贵相好在那里等你,今日也做的账房,你明儿便去看他。”知三道:“伯琴也都和我说了,我不过做了一年官,绮香园里惟看韵兰的光景,好似要几千年的兴旺争着下去。岂知暗中消败,这些姑娘死的死嫁的嫁,出去的出去,现在佩镶又是不得善终。人事沧桑,一年一变。想着前时的热闹,看看现在的凄凉,心里头不知怎样说不出的难过。明儿你和我去看燕卿,我留着些百姓的脂膏,要去送给燕卿。”秋鹤笑道:“不如你自己的脂膏,送他更好。”
  伯琴等又笑了一回。这晚伯琴、黾士、友梅、介侯皆回去,秋鹤与知三对榻而睡,娓娓谈心。讲到天亮,大家方睡去。十点多钟起身,伯琴又来了,持了仲蔚的假信,去搪塞许夫人,说恐怕要二十边才回。许夫人无可如何,只得罢了,天天守着灵前哀哭。
  且说三人到燕卿那里来,燕卿接着自是欢喜。彼此谈了一番离别后的话,燕卿脉脉淌泪,伯琴笑道:“人家特来看你,你请他饮酒呢,还是饮泪,请他听歌呢,还是听哭。”燕卿道:“不与你相干,你不要听,你去!”伯琴笑道:“你逐了客,想要做什么?”燕卿道:“你莫管。”于是点菜请客,仍是仲蔚、黾士、友梅、介侯原班好友聚饮,都是带的清倌入局。秋鹤记着韵兰,思念佩镶,未曾终席,先回去了。到了幽贞馆,见韵兰坐在小醉翁椅上,无精打采的淌泪,文玉、秀兰在那里劝,见秋鹤来了便道:“解神星来了,你来解劝解劝罢,我们劝了好一回呢,要去了。”说着便一同走了。韵兰只说常来逛,口虽说,并不立起来送,秋鹤反点了灯送他出来。二人略问问兰生的事,秋鹤又把知三来的话,告诉一遍,二人遂去。秋鹤进来,伴馨接着说:“姑娘到春影楼去了,叫你上去。”秋鹤看锦香斋门前西厢房里,设着一个佩镶的灵座,一个位,一个铜磬,一盏长命灯,锡台上点着两枝绿蜡,挂着一轴喜神,觉得静悄悄的凄惨万状。另招一个更夫同两个老妈子守着,就卧在那边,停一回击磬一下。秋鹤因问月红,伴馨道:“不多一回在这里哭,仍要和佩镶姊姊一同睡。姑娘看了更加难过,因纫芳姊姊也欢喜,他叫侍红送到寒碧庄去了。”秋鹤道:“齐月呢?”伴馨把嘴向后面努着,轻轻说道:“挺尸。”秋鹤道:“账目清楚了么?”伴馨道:“文玉姑娘方才算结清楚了去的,姑娘自己还校对一回。”说着,只听楼上唤,秋鹤遂走上去,韵兰坐着道:“什么和伴馨说不了的话?”秋鹤道:“我问问月红同账目。”
  韵兰道:“顾家事完了,几时了?”秋鹤道:“完了好久了。”
  韵兰道:“可有僧道?”秋鹤道:“士贞遗命,不许僧道的。”
  韵兰道:“我们不要管他,我要十二个和尚,在会客厅上拜忏,拜到十三回煞。以后,每逢七期,拜一天经去,定好了佩镶死了,真个折了我一只臂,现在什么事,色色都要我费心。想起从前无论什么事,我不说不交代,他已先替我做法。当时我受福不知,现在方晓得以前的受用。但是我已经怕费心惯了,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