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兰生、黾士,前往宝应吊丧去了。转瞬元宵,花神祠开一日的门,晚间张扎灯彩,大殿庭心里一座灯牌楼,大殿上都是广东细彩,中有机器,自然活动,花草人物,禽兽介族,惟妙惟肖。配殿上按着花神,各花另装五彩灯火。戏台上鳌山一座,用一班好身手的健儿演舞,龙灯马灯狮灯,内殿庭心里,燃放西洋焰火流星,爆竹花筒,红绿电火,各处树枝上,也挂着东洋五色小纸灯。韵兰在西院治席款待女客,是晚游人杂沓,鱼龙漫衍。红男绿女,珠翟成行,鬓影衣香,真有倾国来观之势,仲蔚、友梅、介候等邀着诸多朋友,在东院宴赏,另招一班女戏孩演戏。西院里另有珠翟新奇灯火,均是园中姊妹公赠的,燕卿送一出西洋水战故事尤为幽奇,惟游人一概不准入内。倘有与里头认识的,也只许女人入观,外边巡差兵役,逡巡弹压,以防滋事。其爬窃之流,亦属不可枚举。众人竟闹了一夜一日,方才闭门。此举惟佩镶最忙,到了那里,此处又去叫了。当热闹之际,文玉那边看守的人张七私来看灯。巡夜的到那里,见寂然无人,遂进去看了一遍,幸未被窃。因命手下的人,来告诉韵兰,韵兰转饬佩镶查问,那张七已知道了,讪讪的偷走回去。佩镶听得,带了老妈子、丫头、小厮去查,等张七到延秋榭后面,佩镶已经过去了。张七便不敢回去,要寻幽贞馆里的人说情。恰恰遇着珊宝同玉怜,因取要紧物件回来。珊宝是园中最和气的人,上下部爱他,张七见了,如睹青天,忙跪着叩头求他说情。珊宝道:“你也自己不好,看守门,怎么锁也不锁便走开?”张七道:“我的妻子妹子,都在殿后看灯,我去叫他来小屋子吃夜饭,因就回来的,所以门未扃着,并未贪懒去看灯。”珊宝道:“你离开总是不好,你且去,我就叫人来说。”张七道:“我的菩萨姑娘,我去了,他要打呢?请玉怜姑娘陪我去走一躺好不好?”珊宝道:“我要紧取东西呢,他就来便是了。”说着,只见张七的妻秦氏同妹子也到了,连忙替珊宝、玉怜请安。珊宝道:“你二人同他先去,我便差人来。”秦氏道:“他实在是来叫我们吃饭,还没走到我那里,刚才听得里头苏姑娘着恼,传佩姑娘叫他带人到棠眠小筑来,我打听为这个事,所以也来求谢姑娘行个方便。既这么着,我三人先去,请姑娘就差人来。”
  说着同了张七走了,到文玉屋里,只见两旁五六个老妈子、小丫头提着灯,有三四个小厮仆人执着藤条,立在外檐下,佩镶正坐着门前,点了两盏大洋灯,就是北边的气死风,方要差一个小厮来拿张七,张七急昏了不敢进去,叫秦氏同妹子先进去说情,秦氏二人一径入内,看见佩镶怒容可掬,只得跪下告诉:“张七并非擅离职守,因叫我们吃夜饭,他少年粗心,未把门拽上是有的,求姑娘开恩饶他一次罢。”说罢叩头,佩镶道:“你们起来,也不用求我,是苏姑娘叫我来的。”张七的妹子道:“苏姑娘请姑娘来,本来应该办理,但也是无心之过还求做主。”佩镶道:“你们去叫他来,我自有道理。”秦氏二人遂出去叫张七进来,到佩镶面前跪下叩头,捣蒜,佩镶冷笑道:“你好大胆,叫你看夜,就是有事,也该叫人带看,或替了方走。现在如此,倘贼来偷了东西去,你将怎样?”张七又叩头道:“我实在该死,求姑娘减恕一次。”佩镶道:“你上回看果子给人偷了去,你老子娘来求我,已从宽饶恕了,这回子还有何说?”秦氏等再替他求,张七哀告道:“下回不敢了,求观音菩萨,千手千眼姑娘做主!”引得两旁立着的人,都笑了,佩镶也不禁笑起来。只见玉怜进来,佩镶连忙起身,玉怜笑道:“我们姑娘叫我替妹妹说,他这个人还诚实,不过少不更事,现在幸亏不少什么,请妹妹饶这一次,以后两罪均罚罢。你姑娘我们那里替他说去了。”佩镶笑道:“论理应该给他些厉害,既姊姊亲到说情,也是他的造化。”便向张七道:“下回再敢么?”张七道:“万不敢了。”佩镶道:“再如此你仔细,这回子玉姑娘来了,大面情是他饶你的,你谢他!”于是张七夫妇妹子,均向玉怜叩头。玉怜笑着,把身子回转,张七三人又向佩镶叩头。佩镶道:“起去!”三人便起身出去,佩镶到里边又向张七吩咐了几句,便与玉怜到花神祠告诉韵兰、文玉、珊宝去了,韵兰等听得事已过去,便也不题。
  次日张七又来向韵兰磕头,又去谢了珊宝、佩镶,也乏极了,睡了一天。转瞬十八,秋鹤已回申江,把碧霄、素秋合信交缴,并告诉丧中一切。韵兰及园中各人,略略安慰。十九是女公塾开馆之期,得女学生三十余名,韵兰、佩镶,又忙了一天,塾中外事,都交秋鹤,内事请莲因就近办理。秋鹤便搬在西院,萱宜搬在绿芭蕉馆。光阴易过,又是初三。子虚到申,此番场面,更阔大了。住了五六天,见了属员下了扎子,带了家眷,乘公司船出洋去了。马利根也附了同去,所有东西拍卖了,气球送给韵兰、程夫人母女,与园人熟悉了,临别之际,颇觉依依。韵兰在梅雪坞别兰生,借彩虹楼邀齐园中粉黛,专饯双琼,并亲送到船。大家相对,觉有无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兰生只说得一句“千万保重,三年再见”,双琼哭了,执着兰生的手,也只说得一句,“你不要忘我!”兰生无限伤心,口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