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商议诗题。柔仙先说道:“若以眼前而论,自当出赏荷的即景题,但恐人预先想到,在家中已拟了一两首,这回就不足奇了。”秀兰道:“不知阳姑娘要出什么题?”双琼道:“我也并无成见。但我想自己拟题,又怕人说我先做有弊。”湘君道:“今番的题,本来应该公议的,若用延秋榭赏荷的意,所说又恐人预先拟好。”珊宝道:“《红楼梦》上的诗社有访菊问菊菊梦等题,何不也用这个法子拟起来?”
  珩坚、素秋道:“我们现有几个做诗,算一算再说。”雪贞道:“不过素秋、凌霄、马利根、侍红、玉怜、霞裳六个人,舜华、纫芳也可以做一首,共二十个人,每人一题,总要二十个题方好。若要做两个题,须要四十个题呢。”韵兰道:“我的意思,也不用我们拟题,寒碧的席不知散不散,就去请他们出题罢。
  一个题也好,各做各题也好。”碧霄、文玉大家说道:“此法极通,便去叫他们出罢。”
  韵兰便叫过佩镶来,写了一个字条儿,就叫一个小丫头过去了。这里二十六个人各占定坐一船,韵兰、秀兰、莲因、珊宝、月仙、月红、纫芳、玉怜坐了一只,湘君、萱宜、柔仙、凌霄、素雯、舜华坐下一只,碧霄、素秋、喜珍、珩坚、霞裳、雪贞坐了一只,双琼、佩镶、文玉、马利根、玉田生、幼青坐了一只,方才占定。只见兰生笑嘻嘻的送题目来说道:“这回是奉公差遣,你们若要罚我,我就过去。我们那边只有秋鹤、莲民、芝仙、知三同我五个人,这等着替你们当誊录,其余都到彩虹楼纳凉去了。”佩镶道:“虽然不罚你,到底出的什么题呢?”兰生笑道:“是《红楼梦》上的,我们五个人公拟呢。
  秋鹤说你们每人只许做一题,若要献自己的才,就把这个题多做几首也使得。”说着把一个翠玉笔筒取出来,说每一个题,一个纸拈儿,谁拈着什么,就做什么。佩镶笑道:“到底是什么题?恐怕每人一个不够。”兰生道;“有二十八个题呢,谁来先拈?”幼青道:“我来拈。”说着就去拈了一个一看,是鸳鸯截发。韵兰笑道;“原来是这样的题,可都是四个字么?”兰生道:“都是四字的。”湘君笑道:“倒也有趣,省得出了本事题,大家有成见了。”于是各人争来拈了一个。素秋拈的是黛玉弹琴,莲因是妙玉煎茶,柔仙是晴雯补裘,湘君是莺儿打络、珩坚是元妃归省,文玉是玉钏尝羹,喜珍是小红遗帕,佩镶是龄官画蔷,秀兰是紫鹃奉佛,双琼是可卿入梦,俊官是湘云炙鹿,雪贞是香菱斗草,珊宝是万儿尝茗,燕卿是探春协政,纫芳是李纫画荻,韵兰是宝钗扑蝶,玉田是小鹊传音,萱宜是彩云偷硝。珊宝笑道:“只有补裘打络、扑蝶煎茶等题,最好必定有和诗的了。”韵兰笑道:“万儿尝茗这个茗字双琼倒有些古怪。”双琼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下船。兰生你去找我哥哥到采莲船,我们在船上做诗,谁先做好就送来,你同我哥哥两个人誊,不许走漏消息,誊好了请韩先生看去。”湘君笑道:“不妥,誊录的人,要到我船上来的,兰生就到阳姑娘船上,佩镶监着他誊。芝仙到我们船上,我来监他。其余请他们散了,等誊好了,再请阅卷罢。”韵兰道:“也好。”就命人去请芝仙来,秋鹤等可以暂散。
  一会儿芝仙来了,方大家下船,船娘荡起浆来。韵兰命到柳荫之下,丛荷之中去采新鲜莲蓬。船娘乃放下双桨,手中捉了一枝湘妃笛,长瘦竹篙,从采春桥南面弯弯刺入。沿岸过了钓月台,披云拂雾,径入绿阴深处。但觉轻寒瑟瑟,满身里若绿阴。荷叶下藏着的鸳鸯,一齐冲散。湘君笑道:“有趣,竟凉到我心里头来了。”前边兰生、佩镶、双琼,这里萱宜,后面雪贞、霞裳,争折莲蓬。韵兰叫:“莲子细不要再掉到池子里去。”莲因道:“嫩的不要折。”岂知大家已采了一捆多,有不可吃的荷花,也采了好多。池子中有几对并头莲,又有四面莲,韵兰怕他孩子气,把来折了,忙叫兰生不用采。岂知萱宜已折了两枝,湘君怪他粗莽。那边秀兰、韵兰、珊宝三人,手持小茶杯,在荷盖中,收受未干的露珠儿吃。柔仙、碧霄、凌霄、素雯做碧筒杯耍子。文玉、幼青坐在槛边嚼杏仁儿,吐在水中喂鱼。燕卿把香唾唾在水中,舜华立船头上替船娘捉篙,不料这只船儿晃了两晃,柔仙、萱宜大惊道:“怎么?”舜华已吓得把篙丢去,面孔丢色,蹲爬在船头上。船娘看见反大笑起来,说:‘叫姑娘不要玩。”湘君也把舜华申斥一顿,柔仙方才心定。看守的园丁,已取得十几枝白藕,送到各船上。韵兰命把新鲜莲藕送到太太那里去。四只船停了一回,方从流杯亭门前,刺出来,从东岸九回廊前,沿着柳堤向北。船娘一个荡桨一个刺篙,过了浮玉桥,经过珊宝屋门前,从华?N仙舍南面,一径过斜桥向西。到了月潭,觉四围烟柳,一片空明。左首是芰,右首是菱,还杂种着水芡,叶大如?N。大家又要取采菱,喜珍、素秋、凌霄、纫芳、侍红揎起翠袖,玉田、马利根脱去外衣,穿了一件紧身贴肉汗衫,只管在水里捞。原来菱芰方花,一只菱也捞不到。珩坚要采一片芡叶,岂知恰正握着野鸡头梗,粉嫩的手,卒然一刺,就高叫阿唷起来。雪贞、霞裳等倒吓了一跳,忙问怎么,珩坚摇头,把右手看着被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