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两位谢姑娘到静安寺看俗佛去了,请里边来坐。”韵兰道:“这么不巧,我也不要坐了。”遂出来,知道素秋新殇了儿子,要想去看看,就打从韵香馆花障背后梅雪坞东南走过去。只见花障上红紫争妍,蔷薇茶蔗开遍,落花满径。有几许蝴蝶在那里寻芳,上下翩翩与那落下来的花瓣一同飞舞。那蝴蝶大小不一,颜色有黑的,有青的,有黄的,有白的,有红的,种种不同。韵兰不觉看住了,因想道:“庄周梦蝶,不知庄之是蝶,蝶之是庄,他的旷达聪明,也算到了极地了。
  人生世上,本是蜉蝣。吾今年已二十三岁,回首遭逢,浑然一梦。现今已将花落之际,不知将来身世结局如何。我看秋鹤这个人十分可托,他的意思也要我同赋白头。不过我是罗敷有夫,他是使君有妇,叫我做一房侧室,他嘴里不好说出来。我心中想要许他,又防贾姓回来,别生枝节。若果姓贾的死了,我还可以自主。如今弄到不上不下,倒不如这个蝴蝶食宿花间,悠然自得。正在呆想,忽听琴声悠悠,穿花度柳而来,原来是绿芭蕉馆幼青在那里弹琴。韵兰细听,但觉幽怨缠绵,一时不知道弹的什么?嗣听得又有一个人同他说道:“你这个思妇吟与我只差半个声音。”幼青道:“这是我学的时候少勾了一勾,现今惯了,一向如此。”那人道:“这一曲在月夜弹起来更好。”
  幼青道:“你就这回子也弹一曲,我来比较如何?”那人道:“你不要笑呢!”韵兰想道:原来是思妇吟,这曲文我也是知道的,但这个女子声音虽熟,恰不是园里头姊妹的声口,究竟是何人呢?一面想,一面听他弹道:夜沉沉兮天寒,秋寂寂兮栏杆,衾如水兮寡欢。我思君子兮形影单,形影单兮望长安。
  幼青道:“我结句是忆长安,你恰是望字。”那人道:“我初学时候也是忆字,因嫌他角声转折太紧,所以改了望字。”
  因又弹道:
  花落兮销魂,倦秀兮伤春。迢迢关塞兮杳杳,征人锁眉黛兮愁颦。瘦腰围兮恨新,鸾鸽分飞兮寡--弹到寡字,忽听戛然一声,弦已断了,好似那人推琴而起,说道:“不祥不祥。”韵兰细辨他声音,恰是桃花社见过的雪贞。
  只听幼青道:“你本来过于高亢,要和平些才好。”韵兰点头道:“他这琴兆,殊觉不佳。小小年纪,不应如此。”一面想,一面记着,柔仙也就走了,又想雪贞必从素秋那里来的,我且到素秋处再说。于是径进天香深处,素秋是西宅,于是径到虚白斋来。侍儿揭起帘子,笑道:“奶奶在里边,进去罢。”韵兰走进去,只见素秋正在那里作画,见是韵兰,便立起承迎,连忙让座倒茶,笑道:“姑娘,三日不见了!昨日我同雪贞姑娘到你幽贞馆来请安,说姑娘在秀姑娘那里着棋。他脾气最喜幽静,懒于酬应的,所以也不敢来相混。坐了一回,便回来了。”韵兰笑道:“正是要请一个失迎的罪。”又道:“我们是何等人?
  奶奶说起请安来。”素秋笑道:“你这个人不配人请安,谁配请安?”韵兰笑道:“恐没福。”又安慰了几句殇子之痛。一面说,一面看他画的就是冶秋的小照,素秋连忙要收起。韵兰笑着掩住了,说道:“这有什么呢?我不告诉人就是了。”素秋笑道:“真个不要说给人知道。”韵兰笑道:“这个尽管放心!”一面看他画的投笔从戎图,冶秋骑在马上,手持宝剑,作驰驱之状,前面乱山中隐隐尘烟起伏。素秋题了一绝句,尚未落款盖樱韵兰看他题的是:剑气冲霄射斗寒,书生出塞弃儒冠。闺人替写从征乐,马革尸香血未千。
  韵兰看他诗句不吉,又不好说他的,只得谬赞一回,因说要一同去看看柔仙,素秋笑道:“可惜不巧,阳太太那里今早就来找我去,不知有什么事?已经来催了一回了,我因要赶完这个画,他还要带出去呢!”说着,只见黾士进来,彼此见了,素秋道:“大哥来了,正好,韵兰姑娘要同我去看柔仙,我要到东间壁去,你陪他去罢。”黾士道:“我本来知道柔仙受了老子娘的气,替他不平,我们就同去罢。”因问素秋:“冶秋去了几日了?”到底几时回来?”素秋道:“也不能定,他也没有说过。”说着,把照上的款写了,盖着图章,给黾士看了,黾士道:“为什么题这等诗?”素秋笑道:“他说我情愿马革裹尸,我想了这句,不及检点,一时就用了。”黾士道:“重画一张,把诗换了才是。”韵兰道:“不差,奶奶就再画一幅罢。”素秋笑道:“既这么着,我来烧了罢。再画一个出来,但恐不能再画得这么好呢!”黾士笑道:“好不好,总须再换。”素秋道:“你们去罢,我也要过去了。”说着,果然把这画焚去。
  黾士便同韵兰到桐华院来,只见院落愔愔,绿阴冉冉。两个老妈子在那里磕睡,树上挂的几个鸟笼,有百哥,百灵,正在那里对鸣呢。两人走进去也不知道,到湘痕馆门前,听得里面柔仙似有吟哦之声,忽然叹了一口气,韵兰同黾士笑着揭帘进来,只见柔仙满面愁容,在那里写什么。看见二人,便离座迎出来,连忙让座。黾士笑道:“你为什么叹气?写的什么?”
  韵兰笑道:“我昨日就想来看你,没得闲。闻得你又受了马氏的气,我一向同他说,你家的客人虽少,然都是好客人,一个月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