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兰兄弟闹的鬼。”兰生笑道:“阿弥陀佛,冤枉死人的,确是佩镶做的,我不过改了十几个字。”双琼笑道:“结了这个诗社,以后也不是一会的,须要定个章程,不能使一个人独请我们,每人须捐助几两银子存在会里,以后要开社,就使用这公款。有人不到,须预先告假,也不能因不到将公款提出,只好不到的吃亏,还须公举个会长,提调社中人事。就是纸墨、笔砚、茶酒、菜蔬及经费,统由这社长管理。”兰生笑道:“闻社长是轮值的,这社的诗谁好,下班就是谁。不过就在园里几个人,园外的一概不能当社长,若园外的人要独开一社也使得。至于提调社务,因佩镶最高兴,就叫他做。”程夫人道:“现在这社是谁作社长呢?”兰生道:“大约是燕卿做社长了。”程夫人笑道:“我虽是玩玩,并不入会,也不愿扰他,我捐助二十两,以后我要来便来,都不管了。”喜珍笑道:“母亲助二十两,我就每社助十两,这回子先交三十两,作三社的公费。”珩坚、雪贞笑道:“我们也是这样。”兰生道:“双琼妹妹不必交分子了,我昨儿已交给他三十两。这回子因苏姑娘做东,请他一班送葬的,他初次不肯收,我强教燕卿收了,他说这个三十两,只好算下社的费了,双妹妹就在我这费上算罢。
  恐怕寄母同大姊姊。喜姊姊、雪姊姊要交这社款去,也只好下一社除算了。”程夫人笑道:“我不管他除不除,通共这二十两为止,我到一回,也是二十,到一百回,也是二十。你索性去问问你姑母同素嫂子怎么办法?”兰生道:“好,就去了。”不多一回,便走回来笑道:“姑母也是二十两,素嫂子先出二十两,我都取了。”程夫人笑道:“我们的也交给你送去罢。”于是大家取银出来,兰生收着就飞也似送去。岂知被程夫人一开这端,园中的人也都凑起来,知三等也不好不出,倒每人出了十五两,兰生又加上二十两替双琼出的。总共除韵兰、佩镶不算外,共凑了数百金。韵兰独出一百两,连佩镶也在其内,集成巨款,统去交给燕卿。燕卿不收,只得交提调收了,放到铺子中收息,以便逐渐的支使,以后修花神庙便提用此款。这且慢表。
  且说十五这晚,秋鹤在灯下写信,寄回家中,颇有感触,要到幽贞馆去谈谈,韵兰有两个天津熟客在那里,秋鹤不便去扰他,因到延秋榭寻珊宝。珊宝正在那里批《西厢记》,看见秋鹤来了,也不立起来,笑道:“我正想你,要找你来,你看我批的好不好?”秋鹤走过去,同珊宝并坐在一个长方凳上,笑道:“写的什么?”珊宝笑道:“《西厢记》,我很不服,现在批这几行,公允不公允?”秋鹤道:“这部书本来我也不甚欢喜,你批的什么,到要请教你的见识。”便一只手勾了珊宝的香肩,一面看道:《西厢记》一书,为才子佳人写照,固也。但所谓才子,不但论才,必当论品;所谓佳人,不但论貌,尤当论德。所谓士重伦常,女重名节。絮系出青楼,自论固不与同例,第以之论人,则当观其所处,不能以己之不足重轻,而于人稍有偏护也。絮观张珙、莺莺之为人,一则狂且无赖,一则荡女淫奔,试观酬简一出在墙角石畔云云。闹斋一出,要看个十分饱云云。
  此等所为,张生真是一个淫棍,毫无忌惮之心。乡党自好尤不肯为,而仍以才子目之,其酬简一出,不啻西门庆之于潘金莲。
  未央生之于香云,非独不得为小人,且不得为狗彘矣。其酬韵琴心前后诸折,见崔氏之不守闺箴,淫荡越礼,明明是一个下下等之娼妓,勾引媚人,毫无廉耻,伤风败俗,千金小姐,万万不然。夫《红楼梦》之黛玉,与宝玉如此相亲,不能受宝玉一句轻薄重话,偶有所闻便为亵慢,必与相争反目而后已。黛玉岂不爱宝玉乎?尽必如此自防,方为金闺身份。崔氏者,非惟不及万一,且欲为黛玉涤秽受溺,恐黛玉亦必恐其污,浼而逐之也。不惟此也,惊艳折云,尽人调戏,??香肩,只将花笑拈下二句卖俏勾人,竟如极不堪之淫妇,满面风骚,以待浮薄少年,引诱至上句尤为不堪。夫人各有妻有媳有女,肯尽人调戏而绝不与较乎,抑人之调戏为伦常应有之事律例中所不禁乎?金闺女子,人家一见,已觉羞地无容,而乃可以调戏?且可以尽人调戏?必如下等之娼,或者犹且假装门面,乃千金小姐,偏甘之剩饴,直是一只母狗随着一群公狗,彼此轮交了无顾忌,而金圣叹乃赞为大方,大约金圣叹之妻之媳之女亦必如此大方。尽人调戏,同公狗之于母狗也。其谓张生好色不淫,大约他人奸他妻女,他亦不以为奇,仍谓发情止礼也,苟不如是,何其袒张崔一至于此也。至于词句虽有佳者,然往往入以不可解之俗语。夫词曲之句,先贵乎文,乃以鱼目混珠,则驳而不醯,亦非金璧。世之阅西厢者全无见识,为圣叹所愚,附和同声,盛称其美,岂不大可哀哉!
  秋鹤看了,拍掌称妙,笑道:“你的见识品行,即此可见不凡。韵兰所交的姊妹,都是如此,真清气所钟也。”珊宝笑道:“你看到底服不服?”秋鹤笑道:“岂但服云乎哉?还要五体投地呢。”又笑道:“一句话我要问你,你怎么知道西门庆同未央生,潘金莲品箫,未央生卷舌的戏文?你演过么?”珊宝把秋鹤打了一下,笑骂道:“下流东西,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