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好。就是性情不合的,兰生不过稍微疏远,未曾当面议评,说他不是。所以无上无下的,都说兰生是好官人。也有人说他憨小官的,但祖母钟爱过深,因见其生得娇弱,动不动便请医生。读书上头,倒不甚苛求、管束。士贞寄信来考问功课,祖母护在里头,说:“吾等人家又不少吃,又不少穿,读书不过明理。现在小孩子年纪只得十几岁,学问上也尽过得去,道理上也尽能明白。但望他做人的大纲节目,问心无差便是要好的官人,何必定要刻意功名?便是侥幸进学,中举人,中进士,点翰林,也算得什么?现在世界上做官的都有习气,纵是好人,即然混进仕途,也不怕你不学坏处。有了才干,给上司压着,也放不出来,你要独行其是,若不多带了银子出去,便要参坏官,那里一桩可以自主呢?况小孩子身弱,倘然逼出病来,岂不是祖宗三代的命根么?若要他格外的好,等他年纪大了,交几个益友化导,我们做长辈的行行善事,施衣施食替他栽培,积些福,子弟自然会变好的。
  此时尚在幼龄,少年老成,一时也来不及学习。就是读书一节,珩丫头说他做的什么橄榄诗很好。杨先生前日也说他诗赋好得了不得,文章也有力气,比别人的不同。别人家的学生,三年一本老大学,出了学堂一个月,又忘了。若照他老子这样管法,不要打死么?”因此一节,兰生有恃无恐,把不喜欢的学问,未免一暴十寒。而潮风弄月,裁红刻翠之诗,还肯做做。至于经济掌故时务,也有时与先生讨论,有此数端,你想老子远客重洋,那里再能管束呢?此时珩坚刻意学习针线,间时与兄弟讲讲学问,诵吟诗词,有时陪着祖母顽笑,讲讲闲书小说,祖母十分欢喜。珩坚十四岁,业已受聘许字广东姓阳的小官人,名石,号芝仙。长珩坚四岁,父亲名桢,号子虚,也是一个古道人物。两家本远房老亲,久不往来。子虚初起头,也挈眷在外国,遇着了士贞,说起来,大家寄寓扬州,追述前头方认了亲,彼此情意相合。士贞把兰生寄名给与子虚,拜了义父,因此两家又联了儿女亲家走动起来。子虚的祖先时也在扬州开一家绸缎顾绣庄,专办贡物获利颇丰,遂住在扬州。娶杭州庄述祖之妹,述祖与顾氏有亲,故彼此皆为远。表兄弟只因子虚之父性气方刚,曾得罪一个采办贡货的官员,这官员便有心寻事,在贡货上挑剔,定一个小小罪名,竟至抄家籍产。时子虚早已入学,中了一个副榜举人,尚未娶妻,畏罪逃至上海。习学西文及日本言语文字,正值日本开设博览会,中国官场,带子中国土物,前去比赛,欲通使一人,须兼精华文之人,子虚费了许多心思曲折,荐了过去,随至日本。赛会事毕,保举子知县,薄有余资,不愿回国,与安徽友人程致和到美国旧金山贩运金砂,获利倍徙,遂于客中娶致和之妹。成亲后,当年即生芝仙。
  过了两年,又生一女,名钰字双琼。时美国议院新定律例不准华佣作工,子虚恐遭不测,挈眷回华,仍到扬州赁居人和巷,与顾家所住之流馨里相去极近。子虚游兴尚浓,孤身出洋,游历南洋各岛,赴意大利、法兰西、英吉利、德意志,回到日本。
  子虚人既干练,办事勤能。两次华官聘他不赴,后来有一个出使德国采办大臣聘为通使随员,捐了候选,同知四品职衔。
  事竣,保举三品顶戴知府,即有出使日本保亚观风钦差,聘子虚为二等参赞,驻扎东京,始与士贞相识。子虚因将家眷移居长崎,此一千五六百年事也。
  程夫人见兰生美秀温文,抚恤备至。时芝仙一十六岁,双琼、兰生皆十岁,子虚、士贞公请了一位先生,三个人一同读书。又请了一个西学先生,黄姓教习英文英语兼学他国语言,有一个姓诸的学生前来附读。九月里,兰生回申,明年春,先生去世。芝仙十七岁,在国中公塾读书。钦差交卸,子虚为后任所留,保举以官道记名,升头等参赞。适有韩秋鹤出洋,子虚聘他为专教双琼,时双琼十二岁了。以后如何,下章再表。
  第三回
  苦巴巴重洋欣满载情蜜蜜两小喜相逢
  上章说韩秋鹤教导双琼,颇有进益。迨到双琼小姐十四岁上,程夫人的侄儿萧云,在安徽原籍成亲。因内室并无长辈亲族,遂将姑母强接回家。双琼正在读书学针线,子虚恐他抛荒功课不放回去。不过程夫人独到安徽喜事已毕,得子虚之信,说七月任满交卸,亦将回华,家眷不必到东徒劳跋涉。程夫人遂仍居扬州旧宅,此时兰生在家读书,虽祖母钟爱,然究竟在馆日多,废读日少。一日先生到馆后,出外考课,出了诗文题各一个,文题日月星辰击焉。他把泰西天文新说七星轨道、经纬度数、地球、日球、星球大小均考据出来,又说一年节气二十四,每月有气为本,月有节不算本月。如正月、立春、雨水,立春为节,雨水为气。二月惊蛰、春分,惊蛰为节,春分为气。
  正月一交雨水,方算正月。二月一交春分,方算二月,是以闰月必有无气。中国用西法定时此等处最难安置。他虽不宗作文理法,然而议论颇为透辟。诗题是忽见陌头杨柳色,中有数联云:细叶抽金嫩,长条宛地柔。丝牵游子梦,缕绾美人愁。意外惊春到,天涯恨客留。可怜十四岁的孩子,童心未改,有此妙才,也算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