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银子,不好走得紧,说道:‘往大名赎家口的。’倒无人敢动。众头领致意,事务若完,请到寨中相会。”燕青致谢,当晚店中歇宿。次早,燕青道:“我同院长、杨哥先去城中一探,可拿银子进去。”叫卢成看行李。戴宗道:“我连日辛苦,在此将息,不进城罢。”燕青、杨林自去不题。
  却说斡离不大兵不到大名,竟回北去,只把助饷的人犯发与大将挞懒收管、证足。有三万兵守着大名府,太守姓刘,名豫,是个狡猾之徒。见宋运已衰,金朝兴旺,率先归顺,钻刺营谋。金朝见他能干,就把河北地方属与他,立为齐帝。看官,你说金朝百战得的地方,为甚么把河南与张邦昌为楚帝、河北与刘豫为齐帝?有个缘故:宋朝已历二百年,深仁厚泽,惠养百姓,人心思汉,未易摄服,康王即位,两河豪杰,往往有响应的,故把虚名笼络他两个,要他捍卫边疆,使他自相攻击,到后来可收渔人之利。这是极巧的计策。这张、刘二贼睡在鼓里,被他愚弄,全然不知。那刘豫就妄自尊大,兴造宫殿,建设百官,立皇后、太子,这般做作起来。
  内中只有那大刀关胜,原是大名府正兵马总官,心中不忿,纳还官诰,乞归故里。刘豫骇然道:“孤家应天顺人,称霸一方,尊居河北,正要授你征南大元帅,扫平宋孽,何故乞归?”关胜道:“末将先人扶立汉鼎,流芳万古,某虽谫劣,亦不敢污了清白一身,改事二姓。”刘豫便厉色道:“你既怀忠义,何故上梁山落草为寇?”关胜道:“一时误陷,终受招安,已为建功立业。台相受天朝宠命,出典大郡,自该固守封疆,如颜常山建立义旗,兴复唐室。怎遽自称尊,贻讥后世?孟太后颁诏,康王承统,即位济州,河南、淮北尽归麾下,兵势大振。时张邦昌亦受金命册为楚帝,宗留守统兵恢复,张邦昌随即诛了。前车之覆,请自三思。”刘豫大怒道:“这厮大逆不道,反指斥孤家!”唤武士牵出通衢斩首,号令:“如有违阻朝令者,以此为例!”关胜道:“自甘一死,九泉可见太祖列宗之灵,不似你这逆天悖理,碎尸万段!”武士即将关胜捆绑,押出朝门。
  当下刘豫大怒,便有丞相、枢密一同启禀:“关胜虽是不识天时,出言狂妄,但是河北一员上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目今用人之际,斩此似为可惜。请主上暂息雷霆,把他监候,待臣等慢慢将好言劝慰,自然畏威感德,以为后用。汉高封雍齿,群臣息沙中之语,至今称为豁达大度。愿主上听允。”刘豫沉吟道:“既是卿等保奏,暂时监禁。”文武大小官领命而去。
  却说燕青、杨林进城要问到金营,只见市曹内金鼓齐鸣,一簇刀斧手绑一人在法场上。燕青、杨林挨身一看,惊骇道:“此是关胜,正忘了他是大名府正兵马总管,为何绑在法场?”甲兵围住,不好问得,暗自叫苦。监斩官挥动红旗,刽子手要关胜跪下,好用刀,关胜不肯,怒骂道:“我一片忠贞,不料为逆贼所害,死去定为厉鬼杀贼!生为大宋之臣,当南面受刑,怎么肯向北而跪?”监斩官与刽子手都敬他为忠臣,又为平日情面,不甚催迫,看的人尽皆下泪。俄延间,传奉官飞马到来,叫:“刀下留人!奉殿下令旨,发在东司监候。”连忙松了绑,甲士拥护去了。
  燕青、杨林也跟到东司,已收进去,把门封闭了,又不好进去。问守门的道:“方才法场放转收进监的是甚么人?”守门的道:“难道你不认得?这是蒲东解梁关爷爷之后,为河北正兵马总管,为人忠勇,百姓都感戴的。”又低低道:“刘太守归顺金朝,册封齐帝,那关总管正言规谏,激怒了刘太守,故要斩他。幸有人保奏,监在东司,正是天翻地覆,好人难做!”燕青道:“原来如此。”慢慢走开,对杨林道:“若是方才坏了,虽要救他,也难措手。今已监候,还须计较救他出来。”杨林道:“除非去山寨里引兵来,方可救得。”燕青道:“挞懒有三万大兵在此,攻城不得。且看机会。”取路到金营前,见贴晓示:“助饷人等,限三日纳足放回,过期不准取赎。”燕青道:“既有晓示,不必进去问,明日带银子来便是。耽延半日,且去吃杯酒着。”
  走到一个大酒楼上。那上首座头,先有一个金营的官、两个承局打扮的在哪里饮酒,附耳低言的说了一回,那官在腰袋里摸出一尺多长一条木夹,上面烙着许多字迹,与那两个看了,顺手插入腰袋里。一个斟大碗酒,奉与那官只顾吃。燕青、杨林坐在对面座头,酒保搬上酒馔,燕青、杨林也吃了一会。那承局打扮的,生得鲜目疏眉,身材瘦小,三十左右年纪,把眼瞧着燕青,开口问道:“足下莫非是东京雍丘门外开绒铺的米小舍么?”燕青是乖觉人,含糊应道:“便是舍亲。足下也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那人道:“在下是殿帅府前过东牛皮巷内第三家,姓柳,任开封府勾当。有一敝友,为些小事,在齐王府中要救出来,用无数周折,弄得方才这个木夹,请那位爷去提人。”燕青道:“要这木夹何用?”那人道:“金朝的法度,不用文书,凡钱粮、兵马、要紧人犯,全凭这木夹照验,即刻发行,再无隐弊。”燕青道:“倒也简便,不要费纸札繁文。”那官酒喝多了,踉踉跄跄立起便走,这两个人还要留他,也随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