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题。

  过了数日,林冲、黄信、杜迁、宋万回来,告说:「吴角回到狼嗥山后,已将赛梁山旗号倒去,诰诫部下喽啰,一应都依俺山寨为法,具见真诚,今后又多一处帮助。」宋江大喜。近来梁山泊声势越大,各处山寨都闻风归附,群奉梁山泊为盟主,一同替天行道。像那青州管下的鸡鸣山,郓州的云台冈、多子山,徐州的黄蜂岭,尽都投顺梁山泊,拱听号令。如今又来一个狼嗥山,气象更日见兴旺。

  那日,宋江共林冲、公孙胜等燕坐闲谈,忽见混江龙李俊走来,脸色不欢,神气沮丧,要请公孙胜替他详梦。公孙胜便问是何梦境?李俊道:「昨夜三更时分,做得一梦,梦见俺的叔叔走到床前,披头散发,满身鲜血,口里只叫:『苦也!苦也!』俺惊醒来,累得一身大汗,思量此梦兀自不祥,敬烦先生解释,到底是凶?是吉?」宋江道:「兄弟,你往常也洒落,一个梦却忽然认真起来,要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近日你见董恺叔侄久别重逢,十分亲热,因羡生念,心中也想起自己亲人来,日日思量,抛撇不开,便幻成了这个梦兆。」公孙胜道:「哥哥此话再对没有,只也无须详解,总是你若念不释所致,无关吉凶,你自放心好了。」李俊道:「虽说放心,这条心究竟如何放下。」宋江问道:「你的叔父见在何处?」李俊道:「哥哥容告,小弟当日在浔阳时节,有个光身的叔叔,名叫李福,兀的一身好本事,也靠水面上作生涯,明说打橹为活,却做私商勾当。那年哥哥来了,我们干出一场大事,都上这山寨来。俺临行时去见叔父,劝他做一起走,他说:『你自走,我年纪已老,得过且过,再不愿东奔西走,便死也要死在这里。以后你如思念,尽可悄悄地回来探望,不是叔侄仍得相见?』俺当时自念,他虽年纪老大,多年不曾出去赶买卖,手下有两名徒弟,几个火家,在江面上做到好的买卖时,常要孝敬他老人家,便不亲自动手,也有得吃喝,不到得会饿死,任他留在那里,自也无妨。俺自随哥哥上山以来,每思想起这老人家,只因水寨里事烦,没得机会去那里一走,一向延搁下来。如今俺已打定主意,不问梦兆如何,须索去浔阳走一遭,看看他是否健在,探得个真实下落,也消释了这段思念。」宋江道:「如此甚好,不知贤弟何日起程?请定个日期,待愚兄把杯饯行酒,聊尽一点弟兄情分。」李俊应道:「明日便行。」

  不是李俊此一去,有分教:揭阳镇上,来几头摇山虎豹;小孤山下,降数条搅海蛟龙。正是:手挥三尺新磨剑,要杀四方积恶人。毕竟李俊此去干些甚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混江龙重临旧地 分水犀追诉前情

  话说混江龙李俊要去浔阳省亲,宋江问他:「何时起程?」李俊回说:「明日便行,俺前日说起此话时,童威、童猛都愿相随同行,浪里白跳张顺也说要去,若得几人做伴,路上倒不寂寞。」正说时,只见张顺、童威、童猛一同走来,三人拜见过宋江,告说要随李俊去浔阳的话。宋江道:「俺早已知道了,李贤弟此去省亲,俺正替他打算,孤零零没个伴当。今得你们做伴,再好没有,明日吃过酒筵,就可动身。」四人大喜,退到外面,不防背后闪过一人,一把揪住李俊叫道:「你们倒好,撇了俺回乡去乐意。」李俊和三人住步看时,乃是没遮拦穆弘。李俊道:「兄弟休得取笑,你敢是要同去不成?」穆弘放手笑道:「不是同去,只要跟着你们走。」大家都笑,再来见宋江告说一遍。穆弘问道:「哥哥许俺去否?」宋江点头笑道:「穆大郎也动了乡思,此去途中更不寂寞。」穆弘道:「哥哥此话是实。俺的庄院田园虽都变成白地,不知何故,听到他们回乡,俺的乡思难却,要往那里走一遭。」宋江道:「无论何人,哪有安心着意抛弃乡土,一点不思念的?离乡背井,总是一件万不得已的事情。如今你们要回乡探望,俺须不来劝阻,自然一个个都答应;只是你们各有重大职事,不可久离山寨,要早一日回来为是!」五人齐说:「谨遵哥哥吩咐,俺们自早去早回。」次日,宋江排下送行酒席,又拿出五份路费,赠给李俊、童威、童猛、张顺、穆弘五人。五人拜受了,吃了一个畅快,便打迭起包裹,换上行路衣服,各人挎口腰刀,提了朴刀哨棒,另行藏过惯用兵器。张顺带的半月镰刀,李俊携一对分水虎头钩,万一遇着甚事,使用时自也顺手。当下一行五人,辞过众头领,拜别了宋江,径下山来,渡过了金沙滩,取路前行。张横、穆春、阮小二等,直送至李家道口而别。

  五人在路,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不止一日,到来浔阳地处,五个人暂分三起,各去勾当。李俊、童威、童猛去揭阳岭,张顺去小孤山下,穆弘去揭阳镇傍边一个村庄上。待勾当完毕,相约在揭阳岭下李福家会叙。

  且说李俊和童威、童猛一路赶来,直赶到揭阳岭,走过岭脚边,只见昔日李立卖酒的草房,久被风打雨淋,已颓破得不成样子。山色依然,人事大变,旧地重临,不胜感喟。李俊立了片刻,拔步便走,二童相随,迤逦过去,早到李福居住之所。抬头看时,不禁大吃一惊,童威、童猛也自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