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哄娘。”绍闻道:“我家里何如?有家书么。”盛希侨道:“我来时,曾到萧墙街,家里都很好。”盛希瑗道:“咱家都平安?”盛希侨道:“咱家平安,我还不来哩。”盛希瑗站起来问道:“是怎么的?”盛希侨道:“你嫂子在我跟前撒泼哩!”盛希瑗道:“声放低些。”盛希侨道:“不省事人,家家都有,怕什么哩?爽利我对你说了。我的大舅子钱二哥,春天从华州来,来看他妹子。我看隔省远亲戚,着实没要紧,扣了一头脚驴,跟了个老家人,来回两千多里,有啥事哩。况且我外父中了个进士,做一任官,并没一个大钱。大舅子跟谭贤弟一样,中了个副榜,将来有个佐杂官儿做做。如今来河南走一遭是做啥哩?过了三日,那日晚上吃夜酒,钱二哥道:‘我这一回,不是无事而来,我来与姑爷、二贤弟送一宗东西。”解开衣褡,取出沉甸甸一包东西,黑首帕裹着,红绳扎着。解开一看,乃是六笏黄金,四对金镯。我说:‘这是做什么的?”他说:‘这是府上一宗东西,舍妹寄放我家。今年我将出仕,不交付明白,恐怕失迷。只可惜二贤弟不在家,不能眼同交付。’我说:‘并不知有这宗项。”他说:‘姑爷既不知晓,爽快姑爷收存。并不必叫舍妹知晓,省却葛藤。’他说的恳,我只好收下。过了一日要走,我与他扣马车一辆,盘费银三十两、送的回华州去。我想这一定在咱娘那十笏金子中数。那镯子我也不知道是那里的。咱娘却不知他的金子少了六笏,这话也断不肯叫咱娘知道,只叫老人家喜欢。我想,俗话说,‘天下老哩,只向小的。”你是咱娘的小儿子,全当咱娘与你抬着哩。”盛希暖道:“哥说的是啥话些。”盛希侨道:“咦——,像我这大儿子不成人,几乎把家业董了一半子,休说咱娘不爱见我,我就自己先不爱见我。你肯读书,娘也该偏心你。如今你吃的不成饭,我是曲体母亲的心,与你送来使用,只要好好用功。娄贤弟已中了进土,俺两个日昨见过面了。他说济南府还没人来,大约数日内必到,这两日手头乏困。我就带一锭出外城,换了一百六七十两银,与了他一百两,叫他当下支手。他济南银子到了,或还咱,就算借与他;或不还,就算贺他;他不足用,再送他一百两。总之,不叫咱的人在京受难为。至于谭贤弟,我送你一对镯子。——当下就套在手上——我看,我再到首饰楼上换五十串钱与您二人送来。休要细嚼烂咽,饿的瘦了。我回家对咱娘说,你吃的大胖,对谭伯母说,谭贤弟也吃的大胖,到京里一见全不认的。叫老人家喜欢,不萦记就是。读书却在你们拿主意。谭贤弟早写好家书,我在京里,住一两个月不定,三五日内走也不定。我住的店在猪市口河阴石榴店东边,叫鼎兴客寓。对你们说,你们好瞧我。我回去哩。”盛希瑗道:“我跟哥去。”盛希侨道:“不怕先生么?”绍闻道:“这与外州县的书院一般,学正、学录与书院的山长一般,不过应故事具虚文而已。要出去住五七天,稀松的事。”盛希侨道:“既是如此,咱如今就走。爽快今夜不用回来,咱好说说话儿。门户呢?”盛希瑗道:“交与管门门役,不妨事。”盛希侨道:“叫小厮他们也都坐上车,到外城走走。这方家胡同也松的很,没啥瞧头。他们那个要回去,我问他,随意就跟我回去,这里人多也没用。这金子一发也带出去,放在店里好些。”
  说一声叫四辆车,恰恰有三个苏州贡生拜客回来,有车在门,讲了价钱,一言而成。连来车一辆,主?”各坐停当,径从海岱门出城,向鼎兴客寓而来。
  晚景掀过。若说次日,还有下回。
第一〇三回 王象荩赴京望少主 谭绍衣召见授兵权
  不说绍闻、希瑗在鼎兴客寓与希侨阔叙一晚,次早回国子监。且说盛希侨不耐旅舍繁嚣,早起即叫能干家人另觅京城出赁房屋。这家人出街,看了栅栏墙头“赁官居住,家伙俱备”的报单,照着所写胡同觅去,找到绳匠胡同严府花园南边路东一所赵姓的宅子。院子宽敞,亭轩整齐,厨房马厩俱备,月台照壁并新。讲定月租价钱,回店说知。盛希侨即令搬移。叫了车子,装了行李,其有不尽上车者,各家人肩荷手持,即日移入新居。
  住定,包了一辆车子,拜客看戏。凡祖上同年后裔以及父亲同寅子侄,向有书札往来今仕于京者,俱投帖拜见,各赠以先世遗刻数种,中州土仪若干。有接会者,有去部未回而失候者。嗣后答拜请宴,互为往来。街头看见戏园报帖,某日某班早演,某日新出某班亮台,某日某班午座清谈平话、杂耍、打十番,某日某楼吞刀吐火,对叉翻筋斗。嗣后设席请年谊兄弟、同乡众先生。又看了天坛、地坛、观象台、金鳌玉炼、白塔寺,以及各古刹庵观庙宇。凡有可以游玩者,历其大半。一日,偶游正觉寺,已经走进去,忽见尼僧来近,即便缩身而回。盛希侨学问大进矣。这谭绍闻、盛希瑗时而到寓,时而同游,时而归监。
  住了两个月,忽动了倚闾之思,遂买了回家人情物事,差家人到监里请的弟友到外城。绍闻写了家书,也买了奉母物件,为篑初买了要紧书籍,烦希侨带回。盛希侨又将京中用不着的家人,以及思家不愿在京家人,顺便带回几个。银子除了路费,金子全然撇下。择定归期,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