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个三髯,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好配脚色。唐则秦叔宝、程知节,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宋则宋太祖红脸,而郑子明是黑脸。士大夫若是目不识史,眼里看了戏,心中也就‘或者’‘或者’起来。”
  离了涿州将近良乡,车夫喊道:“老爷们看见昊天塔了么?这是杨六郎盗他大杨继业骨殖地方。”盛希瑗道:“听后边车夫也是这般说,这是怎的?”娄朴道:“是胡说哩。当日杨业对敌,王侁、潘美料定杨无敌必胜,不曾接援,以致杨业独力难支,陷于陈家谷。怎的骨殖到这良乡塔上。”
  本日五辆车飞奔人京。到了芦沟桥报税,彰仪门验票。那个刁难逗留,讹诈侮慢,越是个官儿,一发更受难为。胜之不武,不胜为笑,况且必不能胜。税役们只有五个字,说“这个办不了”,任凭什么官,再不会有法了。何况举人、贡士,一发不济事。挨到天晚,再无可争,乃得进城。急赶入正阳门内城河南会馆。——缘江米巷有李邓州文达居第,乃天顺所赐者,文达去后,遂成中州会馆,合并著明。
  至于投咨考到,收录成均肄业,下回再为详叙。
第一〇二回 书经房冤鬼拾卷 国子监胞兄送金
  却说谭绍闻、盛希瑗及娄朴同至中州会馆。此时临近会试之期,本省举人,已将占满,恰好剩有三间闲房,三人住下,行李暂且存祝家人另寻国子监皂隶闲房住下。
  因场期已近,这谭绍闻、盛希瑗俱要帮办娄朴进场事体,凡一切应拜之客,应投递之书启,俱不肯动,只等场完之后,再办国子监投咨考到的事。这娄朴场具,俱系谭、盛二人率家人酌度办理。娄朴固然是平日工夫醇熟,至于表、判、策、论,也须得展开行箧,检点一番。因三人共辕,每日闲谈一路古迹,真正是人之所乐无如友,友之所乐无如谈,谈之所乐无如触着有端,接着无绪,正谐相错,经谚互参。这个情趣,虽一向殚功咿唔呫啤者,不能以彼移此也。到了场期日迫,只得把功令所有条件略为照顾,以求风檐寸晷,有驾轻就熟之乐。谭、盛二人料理娄公进场,直如父兄之待弟侄,百般想到;奴仆之事家主,样样咸周。那娄朴专心研磨,一日之功,可抵窗下十日;梦中发个呓语,无非经传子史。
  直到点名之日,这个家人手提篮笼,那个小厮肩背毡包,到了贡院辕门。觅个空闲地面,把毡条铺下,这三人将篮子内物件,一一齐摆出来仔细瞧看,或者寸纸,或者只字,鉴影度形,一概俱无,又仍一件一件装入篮内。
  忽听一个风言,说场中搜出夹带来了,东辕门说枷在西辕门,西辕门说枷在东辕门,又一说押往顺天府府尹衙门去了,又一说御史叫押在场内空房里,俟点完审办哩。人多口杂,以谎传真。这举子一点疑心,只像进场篮儿是个经书麓筒,不知有多少笔札在内,沾泥带水不曾洗刷于净。幸而点名到辕门以内,独自又行展毡细搜,此时功名得失之念,又置之九霄云外,但求不犯场规免枷号褫革之辱,这就算中了状元一般。所以说穷措大中了状元,满肚皮喜欢,那眼里泪珠儿,由不的自己只管滚出来。
  这也是触着说起。正经该说娄朴点过名,又到了外监试点名处,高唱道:“搜检无弊!”到散卷处按名给卷。过了龙门,认了号房,径分东西,照号而入,伺候老军钉帘挂篮。见了同号诸友,说明江浙山陕籍贯,问明子午卯酉科目,有前辈,有同年,有后进。或叙祖上年谊,或叙父辈寅好,好不亲热,好不款洽。日落铺毡坐卧,双眸三寸烛,斗室七尺躯,养精蓄锐,单等次日文战。内中也有快谈至三更尚未就寝的。
  五更题纸下来,只听老军喊道:“众位老爷看题!”这号门就如蜂拥一般,哄哄攘攘。已知者搔鬓吟哦而旋,未知者张口吁喘而来。日色东升,注砚吮毫,各抒妙思,径达名理。老学究掀髯讲题,确乎有见;美少年摇膝搦管,旁若无人。到了日入时辰,有就寝而鼾声如雷者,有索茗而袅韵如歌者,各随其天性之所近,互展其向日之所长。有污卷而辄辍者,谓三年不过转瞬。有换卷而另缮者,叹一刻应值千金。到次日纳卷,认经而投,执签而出。
  东西两辕门,仆从来接,如羊羔认母;旅舍各投,如归鸟还林。这谭、盛二人.望见娄朴,如将军临阵而回,士卒满面俱带安慰之意。娄朴见谭、盛二人,如故人暌隔日久,道左忽逢,不胜欣喜之情。到了寓处,盥面盆、润喉碗一齐俱到。摆上饭来,还说某道题省的,某道题一时恍惚;某一篇一挥而就,某一篇艰涩而成。谭、盛二人说:“一定恭喜。”娄朴道:“万分无望,”到第二场,场规如前。这娄朴论、表、判语,措辞典丽,属对工稳。及三场,场规依旧,却已不甚严赫。这土子们详答互问,有后劲加于前茅者,也就有强弩之末聊以完局者。三场已完,这三人辞了场门小下处,仍回中州会馆。
  士子责毕,场内任重。弥封官糊名,送于誊录所,严督不许一字潦草。誊录官送于对读所,谨饬不许一字差讹。对读一毕,由至公堂转于至明堂,分房阅卷。批“荐’,批“缺、批“中”的,那是入选高中的;不荐而黜,屡荐而驳者,那是孙山以外的。
  却说娄朴贡字五号卷子,分到书经二房翰林院编修邵思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