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闻道:“衙门如何可通字迹呢?”
  夏鼎跪下,那个差役也跪下,说道:“小的押着他,他央小的,瞒上不瞒下,黄昏出街来央少爷。少爷只到衙门一走,少爷即把事完了。小的为朋友心也完了。少爷想情。”夏鼎道:“我脖子里还带着锁哩,大领子遮着,黑夜里急切看不见。链子藏在怀里。少爷不信请看。”将手一松,那铁链子忽刺一声,面前就是一大堆。说:“少爷不承当衙门走一回,我就跪死在这里,不过污少爷一块土。”
  谭绍闻是心慈面软的人,当下又没法子开脱,只得承许。
  二人磕头而起,说:“等不得二鼓,少爷要早到。”二人去讫。
  这绍闻作难,直愁了一更。将欲失信,夏鼎跪前跪后,情亦可怜;将欲践约,这道大人向来雅望,一旦看成下流,况且事必不能行。只是小人急了,也不管人家身份体面,只是个奴颜婢膝,难人以万不可干之事。明日何以对儿子。
  千难万难,瞒了篑初?独自骑一匹马,说往娄宅问个上京信儿,径上道衙而来。恰逢一群衙役搀着夏鼎上酒馆吃浇臀酒。
  绍闻一见,拨马而回,心中想道:“古人云,不可一日近小人,真金石之言。回家好对篑初说,他日做官立朝之道,视此矣。”
  却说夏鼎责革之后,追缴七两八钱四分银子完款。他还有一向干没侵蚀银两,尚可度日。急乃棒疮平复,育谲狡难悛,私交刻字匠,刻成叶子纸牌版,刷印裱裁售买,以图作奸犯科之厚利。后来祥符有人命赌案,在夏鼎家起出牌版,只得按律究拟,私造赌具,遣发极边四千里,就完了夏鼎一生公案。若必穷形极状,以快看官疾恶之心,未免有亵笔墨,且失著述家忠厚之意。
  要知谭绍闻与娄朴、盛希瑗怎的上京,下回自有分解。
第一〇一回 盛希瑗触忿邯郸县 娄厚存探古赵州桥
  却说谭绍闻、盛希瑗合伴娄朴,准拟正月初六日赴京入国子监肄业。年内,盛希侨已将肄业缘由,在祥符县递呈,申详学宪,知会抚台,办好部咨。俱是旧识钱万里包办,满相公跟随,酌给笔资。单等过年启程。
  盛希瑗盘费,都是老母所藏宦囊,那有不满给小儿的。至谭绍闻盘费,当疮痍少平之后,不能无藉周章。年内外,王春宇送银八十两,巫家送来二十两。孔耘轩、张类村与侄张正心、程嵩淑、苏霖臣亦得各有赆仪。
  初二日,绍闻及篑初同诣道署叩节,禀上京肄业之期。观察道:“成均肄业,亦是上进之阶。留心北闱,能以考中,则春闱在即,可省来年冬春跋涉之苦。篑初侄怎的读书呢?”绍闻把父执张类村课诵,外父孔耘轩批课,一一详禀。观察向篑初道:“每月课艺十五六篇不等,即以原稿原批送署,我还有擘画你成人的话。我吩咐门上,一到即传,断不至守候费时。”
  即叫梅克仁说明,梅克仁答了个“是”字而去。观察道:“我还有京邸亲戚书札,明日送去。到京看封皮签子投递。”话完,绍闻父子辞出。
  到了次日,书禀四封,赆仪一百二十两,送到谭宅来。这街坊邻亲路菜微赆,又受了几家。到初五日晚夕,母亲王氏赏了家饯酒席,绍闻嘱了家务,合家劝些保重话头。
  到了起程之日,绍闻跟的双庆,又收了一个家丁名叫华封。
  皮箱竹笼,被套衣褡,装在车上。篑初王象荩跟送,到了盛宅。
  见节方毕,娄朴来到,跟人两个,也见了节礼。希瑗跟了家人两个,旧随两个,共四人。盛希侨雇大车五辆,已订明谭、娄不必另雇车辆,共合一帮。
  盛希侨设了酒席,娄谭并坐上面,篑初打横,盛氏兄弟对坐相陪。厅上劝酒嘱话,门首捆载箱笼。早饭毕,宾主同出大门,娄谭向希侨作谢上车。希瑗又与哥哥说了几句秘商的话,作揖禀辞,也上了车。各家人等希侨回转,方才上车。车夫一声呼啸,五辆车鱼贯雁翔,出了祥符北门而去。
  过黄河,走封丘、涉浊漳,一路无话。单说到邯郸县,恰遇京上下来钦差上钟祥去,将关厢店口占了一半。这盛希瑗五辆车,自南而北,因看店的人到的早,已经讲明牲口草料、主仆饮食,店主与家人门前等候。及车到时,占了上房五间,陪房六间,马棚四间,一座店几无空闲之处。剩余之房,到日夕时,有两个挑担行客困无店可住,情愿多出店钱。店小二见无甚出息,不肯容留,那人只得走开。
  及日将落,有个少年孤客,骑了一头骡子,行李甚重。店小二拉住牲口嚼环硬往内拉。那少爷还要往北寻店,店小二道:“北头住了钦差,那有闲房。”说着拉着,已到院子中间。
  少年只得下了牲口。先问店钱,店小二道:“一州无二例,上房爷们怎的,你也怎的就是了,难说多要一个钱不成。”一面说着,一面送脸水,提茶壶。那少年洗手漱口已完,少歇一会,便喂牲口,问料麸草价,店小二道:“一个牲口尽喂管饱,总是一百大钱,水钱两个越外。”
  傍晚时,店小二提一壶水,到少年住房,笑道:“爷请客罢?”’少年道:“我这里没朋友,请什么客。”店小二道:“请堂客。”少年道:“家兄在柏乡县开京货铺,怕他知道了,我不要。”店小二道:“管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