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打造炉上赊赤金凤冠,珍珠店赊大珠子穿金冠的牌子,药室内赊些人参,只值钱的东西,又妙相,又当出价钱来。”谭绍闻道:“这也难行。赊绸缎,没有嫁娶的事;赊金冠霞被,我又不曾与家下挣下诰封;若说赊人参,俺家该说谁是病人吃药哩?赊出来,原易得当,只是去赊时,张不开口。”夏逢若道:“你说的也是。这可该怎的呢?”谭绍闻道:“你且回去,我自有酌夺。难说你没本事对虎兵丁说,叫他款我几天么?”夏逢若心下又膺记小豆腐送的银子,说道:“也罢么,我就回去,尽着我跟他缠。他再说打的话,我就要见他的将主哩。”谭绍闻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只与他私下和解,再休说官上动气。”夏逢若道:“左右是干系着贤弟哩,不然谁肯受他的气呢?”夏逢若起身要走,谭绍闻送出胡同口而回。依旧坐在轩上,好不闷煞人也。
  读书只合守寒窗,散网缘何入匪场?
  此日仍然添上闷,怎如寂寞只安常。
  且说谭绍闻坐在轩上,心中左盘右算,这宗赌债难完。若说撒赖,那虎镇邦是个鲁莽兵丁,时候儿还不许迟,可见数目儿也不能短少的。且这宗银子,无处起办,若是说卖城内市房,乡里土地,那得有一说便成的主儿?若是说街上铺子赊货走当还赌债,怎的到客商边开口?不说原情,赊货何干?说了原情,商家未必肯拿血本与别人周旋赌账。若说家里装几个皮箱走当,母亲妻妾面前说个什么?且僮仆家人辈不成个看相。
  左难右难,忽然一个短见上来。拍着桌子道:“不如死了罢!我见许多欠赌债的寻死上吊,想必就是我今日这个光景。只可惜我谭绍闻门户子弟,今日也走了这条路径。”忍不住痛上心来,暗哭了一常寻了一条大麻绳,缚在梁上面,向家中低声哭道:“娘呀,我闪了你也!”搬了一个杌子,站在上面,分开绳套儿,才把头伸,忽的想道:“我现有偌大家业,怎的为这七八百银子,就寻了无常?死后也叫人嗤笑我无才。”忽的又想道:“父亲临终时节,千万嘱咐,教我用心读书,亲近正人。我近今背却父命,弄出许多可笑可耻的事,这样人死了何足惜!”哭了一声:“爹爹,不肖子愿到阴曹受责也。”把足顿了一顿,狠的一声叹,将头伸入绳套之中,蹬翻小马杌子,早已昏昏沉沉,到了不识不知地位。
  且说王氏在家中,忽然心焦起来。见天色已晚,儿子尚不曾下学。恰好邓祥照着一个灯笼,从楼院过去,王氏道:“邓祥,你去书房中看看大相公,天晚了,还不曾回来。或者往别处去了?”邓祥领命而去。德喜道:“我午后送茶去,把茶壶撇在书房内,我也趁灯笼取回来。”
  二人进的园门,德喜道:“不知怎的,今晚我有些害怕。”
  邓祥道:“走熟的地方,有什么怕?那书房内不是大相公走动么?”说着,早已到轩内,猛的见谭绍闻吊在粱上,把德喜儿早吓的掉了魂。好一个邓祥,全不害怕,放下灯笼,心头一急,膂力添上千钧,扶起杌子,站在上边,用力一抱,往上一举,那绳套儿松了,款款抱住,叫德喜道:“你休怕,还不妨事。你把椅子放的近些,我抱住大相公坐下,你好回家去叫人去。”
  德喜儿向西间搬椅子,猛然看见老主人谭孝移背墙而立,惊道:“那不是老大爷么?”也不见答应,早把德喜儿吓的倒坐在地,爬不起来。邓祥道:“你胡说的是什么!那是灯笼照的你的影儿。你快搬椅子来。”德喜强为挣扎,拉了一把柳圈椅。
  混身颤个不祝邓祥也觉怕将起来,争乃怀中抱着谭绍闻,无可放手,急道:“你把灯笼罩儿爽快去了罢。作速回去叫人,我抱定大相公是不敢放手的。”德喜儿得了这一声,往外就跑。
  走的猛了,被门限儿绊住,往外一跌,直跌到月台上,将鼻子已磕破,流起血来。邓祥只是催,德喜儿也顾不得流鼻血,拐着一条腿,跑到家中。方进后门,便大声喊道:“俺——俺——俺大叔,吊死在后学梁上了!”楼上听的这一句,王氏、巫翠姐、冰梅一齐出来。德喜早倒在后门里哼着,前气不接后气,说:“俺大叔后学里吊死,吊死到后学梁上了!”这王氏哭了一声:“儿呀!”就上碧草轩跑来,进的门来,看见轩上有明儿,只听得邓祥喊道:“快来!”王氏早已身子软了,坐在地下,往前爬起来。巫翠姐、冰梅两个女人挽着,也捞不动。多亏老樊后边跟来,双庆儿也到了,搀上轩来。王氏只是“乖儿、乖女”的乱哭。邓祥道:“休要乱哭,搊起腿来,脚蹬住后边,休叫撒了气。你们慢慢的叫罢。”巫翠姐羞,叫不出来。冰梅扶住头,叫道:“大叔醒醒儿!大奶奶叫你哩!”兴官也来了,急道:“爹,你不答应俺奶奶,俺奶奶就要打你哩。”王氏跪下道:“若叫俺儿过来,观音堂重修三间庙宇!”
  也是谭绍闻命不该绝,口中微有哼声,邓祥道:“罢罢罢,有了想望了。作速去姚先生药铺,取点吹鼻散来。前日关爷庙戏楼上吊死那卖布的,是姚先生吹鼻子药吹过来的。”双庆儿早已跑的去取药去了。少时,谭绍闻身上有略颤之意,邓祥道:“樊嫂,你搊住腿,总休放松。”双庆儿取的通关利窍药面儿来了,德喜儿忙在书案上寻了一支笔,取了笔尖儿,将药装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