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松懈了。后来也与孔耘轩会谈两次,已兴减大半。孔耘轩只暗忖他近日见闻少宽,变化了从前腐气,却不知是内助太强,添上些为厥心玻日月迁流,却早到冬月天气。一日惠养民之兄惠观民进的城来,到了兄弟私寓,拿了十来根饴糖与侄儿们吃。惠养民适然不在家中,三才儿见了,说道:“娘,俺伯来了。”惠观民喜之不胜,一把扯住抱在怀里亲了亲嘴。说道:“好乖孩子,两三个月没见你,就又长了好些。你大娘想你哩,叫我今日把你背回去,你去不去?”三才道:“我去。”两仪也跑在跟前说:“伯,你吃了没有?”惠民观道:“我吃了饭,南关里吃了两碗养面合饹条子。这是我与您两个买的糖,您拿去吃。”
  滑氏抱着新生半岁男孩走来说道:“为啥不到家里吃饭,一定在南关买饭吃,显的城里不是咱家么?”惠观民道:“我遇见一元儿他舅,在南关赶集,亲戚们一定邀在一处吃。我原是今早要到城里吃饭哩。两仪,你把小奴才抱过来我看看。”滑氏道:“看尿伯身上。”惠观民道:“自家孩子,就是把伯的身上拉上些屎,伯也不嫌,伯也没有穿啥好的。”滑氏将孩子递与两仪,两仪转递与惠观民。惠观民急忙解开衣裳,接过来。
  看了看,笑道:“好狗头,叫什么名字?”两仪说;“他叫四象。”惠观民道:“只怕是个四不象罢。”贴住皮肉抱着。因问道:“你爹哩?”两仪道:“在学里。”惠观民道:“你去叫去,就说伯来了。”两仪自上碧草轩去。惠观民向三才道:“你二年只往家里走了一回,你今日跟我回去,就跟我睡,你大娘与你抬搁了好些讧柿哩。”三才道:“还有核桃没有?”惠观民道:“你八月在家吃过,你大娘还留着一篮子,等年下给你哩。”
  惠养民回来,见两个幼子,一个在哥怀中抱着,一个在哥腿上爬着。两仪回来也扯住哥的手。心中骨肉之感,好不沧然。
  为甚的胞弟见了胞兄有些怆然?原来一向滑氏之言,自己有些半从不从的,今日见这光景,忍不住心中默叹道:“辜负了,我的好哥也。”惠观民见自己兄弟到来,心中喜欢,笑道:“第二的,你知道么,今年咱园的菜,分外茂盛。也有主户人家整畦买的,也有菜贩子零碎发去的,连夏天黄瓜韭莱钱,除咱家花消了,现存钱五串五百文。我叫你嫂子收存着,你这里再凑上几两学课,就可以把滕相公那宗利钱银子还了。撇下义昌号那十五两,明年再清楚他。”惠养民才答道:“这里有十来多两——”滑氏便插口道:“你忘了,那十两不是你换钱使了么?这城里比不得乡间,衣服都要得有些。孩子们和秃尾巴鹌鹑一样,也叫人家笑话。就是他叔,也要穿两件儿,早晚人家请着赴席,也好看些。学课花的倖下有限,等来年人家再添些学课,好往乡里贴赔。”那惠观民是个实诚人,一听此言,便信以为实,说道:“第二的,你是有前程的人,穿些不妨,休要叫人家笑话,说咱乡里秀才村。既没有余剩的,我到乡里尽着摆布,只把两家钱找了罢。等来年再看光景。我回去罢。两仪呢,你把小奴才接过去,一发睡春了。三才,我背着你回家吃讧柿去。”惠养民道:“晌午了,收拾饭吃了好回去。”滑氏道:“你把四象儿接过来,叫两仪去把东院芹姐叫来烧烧火,好打发他伯吃饭。”惠观民笑道:“等饭中了,我到家多会了。我走罢。我承许下滕相公,日夕见的确话哩。”遂解开怀,把四象儿又亲了个嘴,递与两仪转过去。惠观民叫道:“三才呢,来来,我背你咱走罢。”滑氏道:“他在城里罢。”两仪卿哝道:“伯,我跟你回去呀。”惠观民道:“你娘手下无人,你中用了,支手垫脚便宜些。”两仪道:“伯,我跟你家里去瞧瞧俺大娘、俺元哥。”滑氏道:“你就跟你伯回去。”惠养民道:“到底吃了饭回去。”惠观民笑道:“我比不得你们读书人,我把这四五里路,只当耍的一般。两仪呢,咱走罢。”一面说着,一面手早扯着两仪走讫。
  惠观民大笑出门,惠养民送出胡同。惠观民道:“你送我做什么?误了我走,回去罢。”划起两仪去了。惠养民直是看的一个呆,只等惠观民转了一个街弯,看不见了,方才回来。
  心中如有所失,好生难过,并说不上来,又说不出来。
  回来见了滑氏道:“如何不留咱哥吃顿饭回去。”滑氏道:“哎哟!你是他亲兄弟,你不留你哥,倒埋怨起老婆来。依我说,他不是要银子还不来哩。”惠养民道:“咱哥是个老成人,不会曲流拐弯哩。”滑氏道:“你罢么!他方才说,他把四五里路只当耍哩,咱进城将近一年了,不要银子时,就没有多耍几遭儿。”惠养民道:“咱哥是个忙人,你不记哩咱在乡里时,咱哥不是地里就是园里。他是个勤谨人,没事顾不得进城。”滑氏道:“就是任凭再忙,再顾不哩,也该进城来瞧瞧,略遮遮外人眼目,说是你还有个哥哩。”惠养民道:“我方才没说,咱哥是个老成人。”滑氏道:“你不说罢!你哥是老成人?适才我说,咱进城来比不得在乡里,孩子们也要穿戴些,省的秃尾巴鹌鹑似的,也惹人笑话。你哥就把你那前窝子儿,上下看了两眼,真正看了我一脸火。难说我会唱《芦花记》么?你还说他不会曲流拐弯哩。”惠养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