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纸包好,交给刘老爷,说拿这个去照样,仍到那一家洋货店去买,休买错了,回来配不成对。刘老爷依言,坐着汽车,仍找这一爿原洋货店,给他们看了样,说要再买一条,店伙讨价十五块钱。刘老爷十分疑惑,说适才有个仆人来买这一条,花多少钱呢?店信回说也是十五块。刘老爷心中明白,是官升赚了他的钱,不觉怒气勃勃,回到家中,先对玉玲珑说:“幸亏我刚才亲出去走了一趟,不然给那狗入的赚了钱,我还当他是好人呢。”

  玉玲珑故作不知,问他此话怎讲?刘老爷便把官升花十五块钱买绒毯,虚报二十五元等情,告诉了她。玉玲珑冷冷的答道:“这有何妨,你们做官的,横竖钱多得很,不给他奴才们赚,给谁赚呢。想他自跟你到现在,赚你钱已不知道有多少了。你从前既没和他闹,这番为了十块钱,也犯不着得罪他,以致伤你们主仆俩的情分了。”刘老爷听说,更把无名火提高三丈,做官人十个中倒有九个爱财若命,他听玉玲珑提起官升从他至今这句话,一想此言果然不错,自己买办东西,打从官升手中经过,已不知有几千几万,今番只十五块的事,他倒赚了十块,多的更不消说了。试想我辛辛苦苦刮来的民脂民膏,被他坐地分赃,无端擘去许多蟹脚,心中自然忿怒。当时就把官升叫到面前,痛骂:“狗才,你好狠心,我问你这条毯绒,究竟花多少钱买的?我适才亲到这一爿洋货店,和你买一式一样的东西,只花十五块钱,你为何报账二十五块,赚铜钱也不能这般赚法!你倒没报五十块钱,赚他三十五块呢。”

  官升被他一言道破,无话可说,额角上冷汗直流,连称小人该死,即身畔摸出十块钱,放在台上。刘老爷见他还钱,意欲就此了事。玉玲珑对他附耳道:“你如要留官升的话,须把这十块钱依旧给他。因他钱已赚入袋内,被你要了出来,将来一定要结毒的。倘你想收回这十块钱,非得将官升歇了不可。”刘老爷一想,此言果大有见地,究竟奴才花了钱不愁没用处,当时又把官升照财发的样撵了出去,便由阿六荐了他一个朋友进来当差。于是公馆中七个下人,都是玉玲珑一党。刘老爷一走,她便无所忌惮,但她犹嫌消息不甚灵通,要求刘老爷装置电话。刘老爷那有不答应之理,自此玉玲珑趁刘老爷不在家的时候,常打电话与月仙舞台她的情人花旦君如玉闲谈,后来索兴请他来家游玩。遇着刘老爷回时来,一个打从大扶梯上来,一个便从房背后小扶梯溜了出去。待刘老爷走出门口,这边上汽车,那边玉玲珑已摇电话通知君如玉,不到十分钟,便坐着包车来了。一往一来,川流不息。玉玲珑得他两人伺候,果然不愁寂寞。她家中一班下人,无不是她心腹,故皆守口如瓶,瞒着刘老爷。刘老爷昏昏懂懂,只打每月送四百块钱过来开消,日间常来混几个钟头,那知无形之中,已买下一个硬壳顶在背上了。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匆匆已隔了五个月,要知普天之下虚心事只愁不做,不愁不破。玉玲珑欺着刘老爷糊涂,胆量便一天大似一天。往常如玉来往都由后门出入,此时玉玲珑说,后门口有只垃圾桶肮脏得很,恐污如玉的新鞋,便教他打从前门出入。那天合该有事。如玉出门,恰值有个人走过他门首,此人非别,便是从前因买绒毯赚后手,歇出去的男仆官升。他因自知不合,故也并不抱怨他人。歇出后,已在别处公馆当差。这天因事经过旧主人家,见门内出来一人,是他素不相识的。初疑是新用之仆,但仆人那有这般漂亮。若说是主人的朋友呢,自己跟他多年,没见他有这样一个人来往。而且刘老爷会客,常在大公馆中,未必肯引朋友到这小公馆来。就是朋友探望,也不必如此赶早。况刘老爷不能在外过宿,是他朋友应该知道,因何有心前来赶一趟空呢,此中未免可疑。就适才出来那人,油头粉面,很像是个唱戏的模样,不过记不清他是谁,莫要姨太太背着老爷,私姘戏子,我倒不可不调查他一个明白。好在他原是此屋人创办人,左右邻家仆役,熟识的很多。他走到对门一个李公馆中,向他家马夫打听,适才那边出来的少年男子,你可认识。马夫听说,哈哈一阵笑道:“你枉为是这里头出来的人,怎连主人翁都不认得了。”

  官升听了,不觉一愣道:“你说什么”我问你的是对面刘公馆呢!”马夫答道:“我回你的也是对面刘公馆。”官升更莫名其妙,说:“刘公馆主人,乃是刘道台,已有六十多岁,长须子的,我跟他多年,岂不认识,为何今儿变作后生,莫非他已搬了场,换别人进来住了吗?”马夫摇头道:“何尝搬场,仍是从前你帮他的刘道台住着,不信你可以问别人。出来的这个后生,是不是主人?”官升听他说得恍恍惚惚,更不知所谓,再三盘问,马夫始带笑告诉他,刘公馆姨太太,私姘君如玉,暗往明来,已非一日。刘老爷不在公馆中,他便是一家之主。两个人比较起来,还他做主人的时候为多,故我说他是主人翁了。官升闻言,恍然大悟。因自己现已不吃刘家的饭,无须多管闲事,便去勾当公事完毕,回家又转到这件事的念头,想起自己若仍在他那里,决不容姨太太干这种事,扫我主人的面光。又想到主人歇了我,公馆中才出此事,倘他知道了,一定要懊悔当时不该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