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设法弄她和我连裆,以后你与她便可不必避面了。虽然暂时多耽搁些时候,将来好处正多。她此刻未必就走,我还得留她吃晚饭。吃过晚饭之后,说不定要一同去看夜戏。你此时暂且回去,到十二点钟过后再来,那时我将此中细情,一一告诉你便了。”德发还想说话,贾少奶道:“有话晚上说罢,快走,别给她出来瞧见了,彼此都有不便。”德发不敢多言,下楼自去,贾少奶洗了手,回进房中,媚月阁一筒烟已经吸完。贾少奶又装一筒给她吸了,才自己过瘾。两个人一边吸烟,一边说话,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隔壁伯宣打发娘姨来请姨太太回去用晚饭,媚月阁要走,贾少奶止住他道:“你若回家陪他吃了晚饭,岂不要更给他不看起么!休理他,就在这里吃了夜饭再走不迟。”说完,也不管媚月阁答应不答应,自己对那娘姨道:“你回去告诉老爷,姨太太在这里吃夜饭了。”

  娘姨答应去后,贾少奶便叫王妈烧饭。赵姨太太吃早夜饭惯的,媚月阁连说停一刻不妨。贾少奶又道:“男人的脾气最贱,你若迁就了他,他反而要爬上你的头去,只有将他阴干起来,他才明白自己作了错事,那时不怕他不到你面前来负荆请罪。我想你吃了晚饭之后,也不必就回去,既然心中这般不舒服,回去了一定要肝气加重,不如出去看戏散散心,我也可陪你前往,待看完了夜戏再回去,料想还不致过迟罢。”媚月阁道:“看戏果然很好。不过我最喜欢看的是文明戏,不知现在那一家最好?”贾少奶道:“文明戏吗?听说新开的民瞑社角色最为齐整,以前醒民新剧社中几个好角儿,如王漫游、裘天敏等,都在那里,我们就到民瞑社去看罢。”

  媚月阁连声称好。当下两个人一同吃了夜饭,贾少奶饭后一定还要吸烟,今夜因去看戏,深恐看到一半瘾发起来,难以抵当,故而加倍多吸,直到九点一刻,才打点出门。媚月阁本有包车,因恐叫人拖车,惊动伯宣,故与贾少奶二人同坐琢渠的包车,前往民瞑社。这民瞑社也和醒民社相仿,做的是不三不四的新戏,不过人才却比醒民为多。讲到新戏馆搜罗人才,不比老戏馆,老戏馆须在京津山陕各处聘请,新戏馆只须到下流社会中去掏摸,包你在坑满坑,在谷满谷,然而民瞑社的主者,也曾大费经营,才得将醒民社中几个善于勾搭妇女的新剧家,如王漫游、裘天敏等,搜刮得来,因戏馆中,万万少不得此辈。一有此辈,自有一班送上门去的臭肉,前往呈娇献媚。常言道:臭肉引苍蝇。戏馆中有了臭肉,四面八方的苍蝇,自然不招自来,那时管教戏馆中生意大好,开戏馆的顿时大发其财。故而他们题戏馆的名字,叫做民瞑,也大有深意。因醒民乃是唤醒国民之意,国民既被他们唤醒,岂不瞧破他们行为卑陋,贪淫好色,纸老虎既被搠穿,难免没人请教。所以题这民瞑二字,就是教国民瞑目无睹,由他们暗无天日,拆梢打架,吊膀子轧姘头无所不为的意思。

  贾少奶素闻这民瞑社内容龌龊,故怂恿媚月阁到此看戏,以便设法拖她下水。媚月阁那知其意,到了民瞑社,只因太迟了,包厢中已没好座位,只有第一排末包着底,还有两个人可坐。贾少奶看这地方与戏台上很为接近,就拖媚月阁一同坐下。这夜做的是外国戏,王漫游扮的外国花旦,裘天敏扮的外国小生,在中国台戏上描摹外国爱情,看得一班中国人拍手不已。贾少奶指着天敏对媚月阁道:“这个裘天敏,可算得新戏班中独一无二的小生。你看他人品既生得这般俊俏,做的戏又十分体贴戏情,怪道人人爱看他。据说他每月包银足赚到三百以外呢。”

  媚月阁听了,仔细对裘天敏观看,见他年约二十余岁,身材不长不短,不肥不瘦,面上涂着脂粉,娇滴滴越显得红白,身穿一套黑色西装,雪白的硬领,鲜红的领带,足登高统皮鞋,人材漂亮,站在戏台上,恍若临风玉树。他与漫游虽然做着戏,但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和探海灯一般,只向包厢中射来射去。瞥见媚月阁看着自己,便连对她钉了几眼,看得媚月阁脸红起来,忙别转头,见贾少奶正笑容满面,目不旁瞬的看着戏。媚月阁把臂膊轻轻将她碰了一碰道:“我看那裘天敏不过扮相好些罢了,其实也不过如此。”贾少奶道:“你莫瞧他不上眼,可知有多少太太奶奶小姐姨太太辈,都当他心肝宝贝似的,你抢我夺。有些人化了钱,还请他不到呢。”媚月阁笑了一笑道:“那班人也未免太风狂了。他不过是一个戏子,有什么希罕呢?”

  贾少奶道:“戏子虽然是戏子,但也和我辈当年在生意上一般。不当我们人的固多,把我们当珍宝看待的也着实不少。在他们虽然一般花钱,我们却不能不辨辨高低,挑挑俊丑,遇着年少美貌的客人,钱少些也不妨迁就。若逢年老丑陋的客人,钱多也只可不迁就。这班戏子,何尝不然。只怪中国第一个创设堂子的朋友,只兴了女堂子,没发起男堂子,未免太欠公道。男人在寂寞无聊的时候,便可到堂子中去遣愁解闷。我辈妇女,就使奇愁极恨,也只能闷在家里,没个散淡处。若有了男堂子,像我这般少爷出门去了,一个人在家寂寞。像你这般老爷有了外遇,自己心中气恼,便可到男堂子里去任意攀一个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