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占了三间房去,我也无多行李,你去说声,叫他让一间与我们住住。”

店家上去说了,那人道:“可是公差?”店家道:“不是,是两个客人。”那人道:“不是公差,就请进来。”进忠便出来,看看搬行李进来。那人便叫家人收拾,让出一间房来。进忠同七官上前,与那人见了礼,进忠道:“斗胆惊动相公,得罪了。”那人道:“岂敢!旅邸之中何妨,请坐。”三人坐下。那人见七官生得清秀,遂将言语调他。进忠道:“七兄陪相公坐着,我就来。”遂出去买了些肴馔来,问店家道:“可有好酒卖?”店家道:“止有稀熬子,相公们未必用得惯。”进忠来问那人,那人道:“随乡入乡罢。”进忠出来买了酒,分付店家置备,回来坐下,问道:“请教相公贵处?尊姓?”那人道:“贱姓陈,江西新喻人,在监。因这里蓟州道是舍亲,特来看他。”又问了进忠并七官乡贯姓名,对进忠道:“这侯兄是魏兄的甚么人?”进忠道:“是舍亲。”不一刻,店家摆上酒肴,陈监生谢扰过,三人共饮。那陈监生也是个风月中人,说到嫖赌上便津津有味,猜拳行令着实有趣,三人说做一个。

陈监生道:“我一向在京,只是顽耍,昨在蓟州衙门里住了二十多日,几乎闷死了。不意这里遇见二兄,豪爽之至,也是三生有幸。弟有个贱可在东院,也略通文墨,明日何不同二兄去耍耍。”进忠道:“东院里那一位?”陈监生道:“是刘素馨,乃鸳鸯叩的妹子。”进忠道:“定是妙的了,非佳人不可配才子,鸳鸯叩已是极标致的,如今也将有三十岁了。当日见他时才成人,不觉已十五六年了。”三人畅饮至更深,抵足而睡。次日至密云宿了。七官要辞回去,陈监生坚留不放,进忠道:“你就同到京中耍耍再回去罢,家去也无事。”三人又上牲口,进得京城。

进忠道:“尊寓在那里?”陈监生道:“在监前。”进忠道:“我们权别,明早再来奉候。”陈临生道:“小寓房子颇宽,且又洁净,同到小寓住罢。”遂拉了去到下处,果然房屋宽大洁净。早有家人在内,各人卸下行李,洗了脸,取饭来吃了。

陈监生道:“天色尚早,院中耍耍去。”叫了三匹马来,着一个小厮跟随。进了东院,到刘家门首下马,进门来,静悄悄无人迎接。在厅上坐了一会,才有个丫头出来,认得陈监生,进去了一会才出来,请进去到大姑娘房里坐。三人走到房中坐下,到也帏幕整齐,琴书潇洒。丫头捧茶来吃了,妈儿出来拜了,道:“陈相公来得快呀!”陈监生道:“约定了素娘,怎好爽信。素娘怎么不见?”妈儿道:“他不在家。”陈监生道:“那里去了?”妈儿道:“周公子请去了。”陈监生道:“胡说!我原约他一个月,如今才二十四日,怎么就叫人请去了?”妈儿道:“不好说得。”

正在分辨,只见来了一个姊妹上前拜见,看时,正是鸳鸯叩。虽然年纪过时,那一段丰神体态犹自大方。拜罢坐下,陈监生道:“贵恙痊愈了?”鸳鸯叩道:“这几日才略好些,尚未复原。”陈监生道:“我原约令妹一个月,怎么就让人请法了?”鸳鸯叩道:“周兵科的公子先请他,未曾去,就把我父亲送到城上打了,差人押着,定要他,没奈何只得弄去了。”陈监生道:“去了几日了?”鸳鸯叩道:“去了十多日,也快回来了。”陈监生大不悦意。进忠道:“既是不久就回,老兄也不必动怒,小酌何如?”陈监生道:“有甚情趣!”鸳鸯叩笑道:“舍妹暂时不在家就不坐了,此后难道再不相会么?”陈监生被他说了,到不好意思起身。进忠遂取了一两银子与妈儿备酒。鸳鸯叩叫丫头铺下绒毡,看了一会牙牌。

陈监生起身小解,只见一个小厮,捧着两个朱漆篾丝小盒儿往后走。陈监生赶上去揭开看时,底下一盒是几个福寿同几十个青果,上一盒是鲜花。陈监生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厮道:“周大爷差来送与馨娘的。”陈监生让他走过,他便悄悄的随他走。那小厮穿过夹道花架边一个小门儿,那小厮轻敲了三下,里面便有人开门,陈监生走出来,也不题起,仍旧坐下看牌。少刻摆上酒来,饮了半日,陈监生推醉出席,闲步轻轻走过夹道,也向那小门上轻敲了三下,便有个丫头来开门。

开开门来,见是陈监生,到吃了一惊。陈监生忙挤进去,转过花架,见素馨独坐焚香。素馨见了陈监生,便起身拜见,问道:“相公几时来的?”陈监生道:“才到,就来看你,我原约你一月,今何负心若此?恭喜你如今有了贵公子了。”素馨道:“再莫说起。我原非得已。那人粗恶之至,把我父亲送到城上打了,着人押着,定要来缠,不肯放我出去,终日如坐牢一般,你不要怪。”陈监生道:“我也不怪你,今日赦你出去走走。”素馨道:“怕他有人来看见。”陈监生道:“不到别处去,到你姐姐房中饮一杯何如?”素馨不好推却,只得携手出来。鸳鸯叩见了,甚觉没趣。素馨上前逐一拜见。看时,果然生得甚美,但见他:

窄窄弓鞋雅淡妆,恍如神女下高唐。

肤争瑞雪三分白,韵带梅花一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