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姑娘请快些收拾。”燕玉犹假意羞涩,坐着不肯动。他母亲忙来撮弄,代他理鬓添妆,又买了几盘点心与媒婆吃了。须臾妆扮完了,果然十分美丽,犹如妲娥离月殿,西子出吴宫。

少顷,只听得门外人声嘈杂,敲门声急。媒婆忙来问道:“原来是老爷来了,请进来。”只见门外一乘四轿,打着黄伞遮阳,一对银瓜,跟着十数个家人,拥着个少年官儿。人来坐下,吃了茶。媒人搀燕玉出来拜见,转过身来细细看了那官儿,十分欢喜。问了年纪生日,留下一两银子拜钱。家人捧上聘礼:金簪一对,金戒指一对,锦缎二端。燕玉见这人少年貌美,到也欢喜。

隔了两日,媒人送过衣服首饰,说定吉日来娶。至期,大吹大擂的娶上船,只见妆奁铺设极其华丽,有许多丫头养娘在面前忙乱,却不见有个新郎进来。外面人声嘈杂,只听见讨赏钱,传拜帖,也只得是官府来贺。看看晚了,点上灯烛。将交更时,丫头伴婆收拾床铺,都出去了。少刻,新郎进舱来,叫丫头脱了靴。燕玉留心偷看,却是个胡子,不似那少年的模样,心中甚是疑惑,忽想道:“不要是被那两个乞婆哄了?”少刻,丫头出去,新郎执着烛到房舱里来,揭起幔子,将烛放下,便来搂抱燕玉。燕玉抬头一看,才认得是吴天荣,心中不觉大怒,猛把手一推。那天荣未曾防备,一交跌倒。燕玉厉声骂道:“你这欺心害主的恶奴!害了主人全家的性命,今日又要奸占主母么?”走到妆台边拿起手镜来,劈头打下,把天荣的头也打破了,大喊大骂。伴婆使女们忙将天荣扶起,再来劝新人时,燕玉已站在舱外,高声叫道:“两岸上并过往贵官客商听者:恶奴吴天荣,是徽州吴养春的家人。他送了主人一家性命,今又要逼奸主人之妾郁氏。皇天后土有灵,快来共杀此贼!”言毕向河里一跳。可怜:

玉碎花残邗水滨,无惭金谷坠楼人。

香魂不逐东风散,好拟湘灵作后身。

吴天荣见逼死了燕玉,忙分付放舟南下。次日,扬州人都传遍了。郁氏父母知道,赶到镇江拦住放泼,要进京去告状。天荣忙寻人与他讲说,[]诈了二三千金方回。

天荣一路上没情没绪的,也不似以前的威势,到了杭州,上公馆清查织造钱粮,李实将上样的厚礼馈送他,公馆供应无一不丰美,先催了赏边的缎匹与天荣去。每年解京缎匹的旧例,除承运库垫费外,应有司礼监茶果银三千两。魏监便在这上面市恩,将此项蠲免了。众机户便乘机钻谋他掌家道:“魏祖爷虽免了茶果银两,无奈承运库还勒索加增。求爷回去分付库上,莫似以前需索,小人们万代沾恩。穷机户无可报答,只好各家供奉祖爷的长生牌位,终日烧香,祝祖爷福如山海,寿比冈陵。”那掌家道:“你们家里供奉牌位,难道祖爷往你们小户人家去受享?你们感祖爷的恩德,何不代祖爷建个生祠,与万人瞻仰。”众机户道:“爷说得是,我们回来便择地开工。”

那掌家得了他们的钱,到京时,就代他们恳求忠贤。忠贤是个好奉承的人,便欢喜道:“既然机户们感戴咱要建生祠,这也是他们的好意。你去对库上说,他们连年苦了,将就些收了罢。”此言一出,库上怎敢留难?解户也省许多使费。及回到杭州时,你有我无,众心不齐,便把这建祠的事就搁起了。不意忠贤竟认了真。

那一日,又有个督运的太监进京来见,忠贤便问道:“你那里的机户为咱建祠,可曾兴工么?”那太监不知就里,便含糊应道:“已将动工了。”出来回到杭州,禀知织造道:“众机户哄骗祖爷,须要处治他们才好。”那些机户知道,着了忙,只得来向李实借帑买地建祠。正要兴工,忠贤又差出人来看。李实留下,忙差人看基址。回说:“在僻静处,且基址矮小。”忙与司房掌家讨较,另拣了一块宽厂地,画成图样进呈。又重重送了来人一分礼,叫他善于覆命。那基址正在岳墓之左、断桥之右,果然好块地。但见:

龙飞天目,沙接栖霞。叠嶂层峦,百十仞苍分翡翠;风纹雨毂,三百顷光动琉璃。桃李醉春风,一带白嫩红娇开锦绣;蓉菊描秋色,满堤黄英紫萼列瑶屏。雨余烟断,一条白练绕林飞;日落霞明,万点紫绡蒙岭上。哑哑的莺簧蝶板,开早衙两部鼓吹;嘻嘻的钓叟莲娃,好丹青一幅图画。东西南北,围远的是周鼎商彝;春夏秋冬,酣畅的是名花皓月。

真是:宇内无双景,南中第一山。

李实见工程浩大,穷机户做不来,只得自己发出二万金,差了两个掌家,四个小太监,买木料、采石头、烧砖瓦,择日开工。真个斧斤之声昼夜不绝。又因祠前路窄,不能建牌坊碑亭,便将西湖填起数丈来,将跨虹桥改前数丈,接着新填之地。内外人工凡有稍懒的,那管工的不时大棍子乱打。还有那采买来迟的,内相便二三十的重责。果然人众钱多好做事,监督又狠,正殿先完,次完了大门。说不尽雕梁画栋,绿户朱扉,备极人工之巧。正面一座大白石牌坊,两面都斫着游龙舞凤,左右又有两座碑亭,上镌着《祠堂记》,都假着时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