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留住过了三日,李永贞差人来说:“明日魏厂爷回宅,可清晨来见。”呈秀重赏来使,连夜收拾停妥,五鼓时,即穿了素服角带,到魏府门首伺候。钱都用到了。等到辰牌时,李永贞才出来道:“老爷穿衣服,将出厅了。”呈秀到厅前伺候,只见厅上猩毡铺地,金碧辉煌,中间摆一张太师椅,锦绣坐褥。

少刻,有几个穿飞鱼系玉带的内官出来,站立两旁。忠贤是立蟒披风,便服出来,朝南坐下。李永贞带崔呈秀上厅相见,拜了八拜,忠贤把手略拱一拱。拜毕,复又跪下,呈上礼单。忠贤看见上开着是:

五色倭缎蟒衣二袭夔龙脂玉带一围祖母绿帽顶一品汉玉如意一握金杯十对玉杯十对金珠头面全副银壶二执。

花绉四十端锦锻四十端绫罗四十端白银一万两

忠贤笑道:“只来见见罢了,何必又费这事?咱不好收得,还收回去。”呈秀又跪下道:“不过是孩儿一点孝心,求爹爹莞纳。”忠贤道:“也罢,随意收一两色儿,见你个来意。”呈秀长跪不起道:“爹爹一件不收,孩儿也不敢起来。”忠贤笑着,只得叫人全收了。下坐携着呈秀的手到内书房来,只见筵席已摆现成。忠贤要安席,呈秀再三恳辞道:“为子者怎敢当,请爹爹尊重。”说毕走上去,将自己一席移到东首。忠贤不肯面南坐,也将席移斜些坐下。传杯弄盏,说说笑笑,直饮至更深方散,宛如父子家人一般。可叹:

爹生娘养浑如戏,不当亲者强来亲。

毕竟不知呈秀拜在忠贤门下,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梼杌闲评 第三十一回 杨副都劾奸解组 万工部忤恶亡身

诗曰:

碎首承明一上书,严严白简映青蒲。

旁观下石犹堪笑,同室操戈更可虞。

漫把高名推李杜,已看蜀党锢黄苏。

片言未落奸雄胆,徒惜孤忠一夕殂。

却说崔呈秀拜了魏忠贤为干父,饮酒回来,何等快活。次早,又备了礼,写上个愚弟的帖子,拜魏良卿与田尔耕。先拜过尔耕,才到魏府谢酒。见忠贤,拜谢毕,坐下。忠贤道:“咱昨日想起来,当日在蓟州时与二哥原是旧交。咱如今怎好占大,咱们还是弟兄称呼罢。”呈秀离坐打一躬道:“爹爹德高望重,今非昔比,如今便是君臣了。”忠贤呵呵大笑道:“好高比!二哥到说得燥脾,只恐咱没福,全仗哥们扶持。”茶罢,呈秀起身。忠贤对侄儿良卿道:“你同崔二哥去看看姑娘,说咱连日有事,迟日再来看他。”

二人领命,同上轿往奉圣府来。呈秀的长班传进两个眷弟的贴去,同良卿下轿,到厅上。侯七同侄儿国兴出来相见。那侯国兴才有十五六岁,生得美如冠玉。见了礼,坐下。良卿道:“姑母起来否?”国兴道:“才起来,尚未梳洗。”对小厮道:“进去对太太说,魏大爷要进来见太太哩。呈秀躬身道:”拜烦也代弟说声,要谒见姑母。“国兴道:”不敢当。“吃过茶,小厮来回道:”太太尚未梳洗,多谢崔爷,教请魏大爷进去。“呈秀对国兴道:”小弟特为竭诚来谒见姑母,务必要求见的,请老表兄委婉道意。“国兴道:”小弟同家表兄先进去,代吾兄道达。“二人进去一会,同出来,国兴道:”家母多拜上崔先生,有劳大驾,因连日身子有些不快,改日再请会罢。“呈秀道:”岂有此理!同是一样的子侄,大哥可见得,小弟独不可见,姑母见外小弟了。“良卿道:”委实有恙,才小弟就在榻前谈话的。“呈秀道:”不妨。小弟亦可在榻前请安,定要求见,少表孝念,就等到明日,弟也是不去的。“国兴只得又进去说。又回了数次,呈秀只是不肯。

直等到午候,才见两个小厮出来,请呈秀等同至内堂。只见猩毡布地,沉香熏炉,摆列的精光夺目。客巴巴身穿元色花袍,珠冠玉带,如月里嫦娥一般。呈秀上前,拉过一张交椅在当中,请印月上坐。印月谦让道:“岂有此事。不敢当,行常礼罢。”说罢立在左首。呈秀向上拜了四拜,复呈上礼单。客巴巴接了道:“多承厚赐,权领了。”众人分宾主坐下。茶罢,印月对国兴道:“留崔先生便饭。”四人起身来到厅上,早已摆下酒席。崔、魏二人上坐,侯七侧席,国兴下陪。侯七安席已毕,阶下响动乐器,本府的女班演戏,说不尽肴核精洁,声韵悠扬。至晚席散,呈秀重赏,入内称谢而散。

次日,魏良卿与侯国兴都来回拜呈秀,呈秀也备席相留。第二日,长班来回道:“高大人的本批下来了,着爷照旧供职,只罚俸三个月。”迟不数日,就改授了河南道御史,时人有诗叹曰:

消祸为祥又转官,奴颜婢膝媚权奸。

还将富贵骄妻子,羞杀峨峨獬豸冠。

呈秀从此扬扬得意,大摇大摆的拜客。他同衙门的并魏党中人,都来拜贺,他一一置酒相请。

一日,请了几个科道,内中就有个中书,姓汪名文言,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