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说的。”于是择了一个日子,先把请帖投了。至日设了两个大大席面,四人挨次俱到,作了揖,各人坐定。杨热铁说道:“蒙兄见召,我兄弟们不好不来,但不知有何事见教。”郑一恒道:“因兄弟们久不相见,请来闲叙,别无话说。”说着话,一时间珍馐罗列,大家说说笑笑饮至天晚,四人即欲起身告辞,郑一恒道:“还有一事奉恳,如何就要散去?”四人道:“饭也够了,酒也足了,实不能再饮,兄有何事,不妨此时说了罢。”郑一恒道:“众兄若不坐下,弟亦不说。”四人起身告辞原是行了一个套,郑一恒既是这等恳恳相留,他有甚不肯?四人又复坐了。郑一恒令人将残席撤去,从新又摆列下围碟,将好酒斟着巡饮。郑一恒道:“弟有一事,意欲借重众兄,不知众兄肯也不肯。”杨热铁道:“俺四人蒙兄厚意,恨无报补。兄既有命,除上天之外,水里去就水里去,火里去就火里去,有甚不肯?但不知却是何事?”郑一恒遂将使用人尽行屏去,又将中门关了,回来也不说长,也不说短,在他四人面前双膝跪倒不起。他四人见了,不知是甚么原故,忙下席扯住道:“兄有甚难为事?既要命弟,俺兄弟们没有不出力的,快不要这般行径,折罪俺们,只求兄说是甚事便了。”郑一恒又不说他自己的心事,还是计巧替他说了,又把那设谋定计,要用他四人行事的勾当说了一遍。杨热铁等听了,又不敢直任,又不好推托,姑应道:“做便是做,倘日后犯了却怎么处?”郑一恒道:“众兄出力,不过是玉成小弟,就不幸犯了,也是我一身做来一身当,决不托带众兄弟们吃亏,如众兄弟信不过我的口,我已有盟章一道,少不得对天一盟以表我心。”四人道:“既是这等,俺兄弟们何虑?”于是将香案排下,六人跪倒,烧起香来,遂把他自己做的那一道又酸又俗又腐又庸又不通的盟章读去。
盟曰:
盖闻朋友居五伦之首,《同人》列大《易》之先,结盟之事非一朝一夕矣,故刘备关张盛称桃园之义,鲍叔管仲共传分金之美。如此之人,余甚喜焉。若吾六人,虽是异姓,实同一家。今者计巧等为一恒谋好逑之匹配,成夫妇之齐眉。共起狼心,同入虎穴。事成之后倘有不测,恒或连累五人,活时则七十样横死不免,死后则十八层地狱难逃,天理不容,王法不赦。竭诚以盟,敢昭告于皇皇后帝也。
盟罢,又归席坐下,重整杯盘,大家猜拳行令,狂歌豪饮,只吃至东倒西歪、杯盘狼藉的时候,方才睡了。但不知吴瑞生与金翠娟的姻缘,郑一恒与计巧定的计策毕竟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吴瑞生月下订良缘金御史夜中失爱女望湖楼中,才过了艳阳时节,举目望,见荷香满绿,景色华奢。旧恨须凭蝶使递,新愁还仗蜂媒说。转画栏,悄向小楼东,同心结。
瑶池会,可重接,阳台梦,岂断绝。懊妒花风雨,又增离别。笑脸翻成梅子眼,欢情化作杜鹃血。叹乐昌一段好姻缘,菱花缺。
右调《满江红》
话说翠娟小姐将那半张诗捕捉收入袖中,正欲开言致意,忽见素梅上楼,说夫人请他,也就不敢停留,遂下楼去见夫人。夫人说道:“你往那里去来,着我寻你不见。”翠娟不敢隐瞒,说道:“孩儿无事,偶至后楼观望湖色,故未敢禀母亲知道。”夫人道:“我儿,你岂不闻女子言不出声,笑不露齿,手不离针指,足不越闺门,方是为女子的道理,这后楼紧告先生书舍,你岂宜孤身在此眺望?万一被他窥见,不唯不雅,亦且笑我家闺门不谨,你爹爹知道,岂不嗔怒?以后你要谨守闺范,再不可如此。”翠娟承他母亲教戒了一番,也觉正训凛然。只是他既与吴瑞生有此一见,又是他心上爱重之人,便时时盘结于心,怎能一旦摆脱得开?究竟他母亲的正训胜不过他那一段私情。自家回到房中念道:“吴郎可谓真正情种,只可惜我下楼时未及回他一言。他若知道是我母亲寻我,我即未及回言,尚可谅我之心。他若不知我下楼之故,极似不明不白舍他去了,他未必不疑我得了诗,变了卦也。那时他认真又不是,不认真又不是,弄得他颠颠倒倒,疑神疑鬼,他虽是想我,又未必不恨我。况我那半副诗笺尚在他手中,倘或水落石出,那是教我立身何地?我欲修一书札以表我心,奈我父母防范甚严,兄弟又在彼处伴读,教我甚法儿传得将去?我金翠娟这一种深心苦情你那里知道?”从此心烦意乱,思思想想,女工俱废,遂写下了一封私书,要得便寄去。孰知他父亲自入夏以来时时不离后楼,昼间在此乘凉,夜间亦在此宿卧,即有时他父亲外出,金昉又在书房,若像昨日父弟俱出之事整年整月也遇不着,所以书虽修下半月,依然还在翠娟手中。忽一日闻的金昉说先生抱病,翠娟得了此信便着了惊,暗说道:“吴郎此病必是为我起的,这分明是我害了他,我若不寄他一信,何以宽解他的相思?”左思右想,又恨无这个心腹人传去,忽悟道:“我房中素梅忠厚老成,我待他且有恩,此事可以托他。但只是这个缘故,教我如何开口?”又念道:“吴郎抱病,势在烧眉,若再迟几日必至害死,人命甚重,岂可忽视?即到此地,也说不的羞了。”遂乘间将他心事说与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