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见门丁来禀道“杨知县求见”,心有拂意之事,又遇拂意之人,自然怒上加怒,口中骂道:“这狗官来做什么?前去问他,不守汛地,来此何事?”门丁出去了一会,又进来回道:“杨县令带着八名秀士,说是什么孝廉,特送来验看的。”王知府听了此言,发一声冷笑,骂道:“好不晓事的狗才!难道本府就是他做着不成?命他带众秀士一齐进来。”那门丁狗仗人势,走出仪门,大声喝道:“大老爷唤尔等一同进去!”杨廷臣引八个门生步入侧门,见府尊坐在二堂之上,只得近前参见,分立两旁。府尊问曰:“这都是你取的孝廉么?”廷臣答曰:“卑职采访真切,皆是实行实学,现有试卷花押履历为证。”府尊曰:“今日权退,明日再到辕门听候罢。”却说得声色俱厉。可怜杨知县有兴而来,无兴而回。正是:
  鸡群嫌鹤立,浊水混明珠。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二回  窦忠怒击虎头牌 朱盈梦会痘神女
  却说杨知县见府尊意思冷落,鼠窜而回。进了公馆,各人个个无言。次日早起,用了几样点心,又引着八人到辕门听候。只见众人围做一堆,口称:“可惜!可惜!”知县心中恍惚,喝开众人,只见虎头牌高挂,上写道:
  黄州府正堂王碔为西陵县知县杨延臣轻忽国典,冒纳虚士,本府已经申详,差赵义,燕清押住公馆,不许回署,俱候上宪批文发落。
  八名秀士不看此牌犹可,看了此牌,惊出一身冷汗。齐声道:“我等进取功名,却累及父师,如何是好?”惟有窦建柱,字忠,其情性刚愎,怒气冲冠,伸手向柱上将虎头牌取下来,向石上一击,打得粉碎,口中大骂:“不受人抬举的狗官!冒昧申详,妒贤慢士,有失朝廷重意。我等一齐向武昌节度使衙门,代父师伸冤。”不住的千狗官、万狗官,竟骂上堂来。跟着他看的百姓,蜂拥而入。窦忠一发骂得高兴,站在公堂之上,叫声:“众位休得喧哗,听我说个明白。西陵县所荐孝廉,第一名朱若虚,二名李逢吉,皆是先帝征名数次,他二人因亲老多病,不肯应诏。这狗头王玖,道西陵县冒进虚士,难道前任官长也是冒进虚士,先皇帝也是冒取虚士?我等权且出气,再到上司与父师伸冤。”那看的百姓,因知府平日贪酷两全,一个个公报私仇,大家骂个不止。
  却说这知府有个异父兄长王碔,是他母亲先在人家为妾生的。后来夫死家贫,母子无靠,出嫁于王氏,才生王玖。王玖出任黄州,他兄长也随母到任,衙内衙外,皆以大老爷称之。今日见兄弟详了杨知县,遇窦忠这般大骂,他却带着家丁出来厮打。见公怒齐发,不敢动手,呆呆的望了一会。又见窦忠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声如铜钟,锦幅花袍,腰金佩玉,十分华丽,站在公堂之上,尊严若神。又见他两个家童侍在身傍,眉清目秀,俊俏端庄,雅致不凡,王碔暗暗称奇。势利眼看势利眼,热肠人观热肠人。王碔轻轻附家丁之耳,说了几句言语,那家丁点头会意,走进公堂旁边,向青衣小童拱手道:“请问你家老爷尊姓大名?”青衣回道:“这是我家三老爷,是西陵城西窦府,名建柱。我家大老爷名建德,现任河南开封府节度使;我家二老爷,现居太子少保、吏部左侍郎;镇守山西太原府唐国公李渊,是我家老爷姊丈。今日府太爷目不识丁,我家老爷还要诣阙叩阍,奏称王知府轻典傲贤,不体朝廷重意,要把这狗官斩首方休。”两个家丁听了此言,走至王碔面前,把舌一伸,将上项言语一一说明。正是迅雷不及掩耳,吓得王大老爷毛骨悚然,急进内室,向王玖说道:“你性情急躁,惹下祸来,吾不知尔之死所也。”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遍。王玖大怒道:“这狗才,咆哮公堂,辱骂官长,我把知府不做,就与他拼了罢。”说罢,向外就跑。众幕宾一齐上前相劝,王知府进内室去了,王碔也随着进去。
  王玖对王碔低声道:“此事非曹师爷不可,我私去见也.他必有开解之处。”遂坐个小轿,开了后门,至关王庙,见了曹师爷,下了一礼,分宾主而坐。便说道:“曹师爷知今日府中之事否?”曹师爷道:“黄州城内,老少人等,互相传说,因而知之。人言窦忠是个世家,京都必有内援,此事只宜和,不宜结。”王知府道:“小弟特来求教,望师爷指示。”曹师爷道:“老爷府中幕友甚多,小弟何足挂齿?”知府道:“他们只晓得刑名钱谷,决不疑,定大患,非我师不可!”曹师爷低头不语。原来曹师爷与众幕友不睦,个个在王知府面前挫他短处,知府耳软,就疏慢了他,因此辞馆而出,欲回汉阳原籍。知府见他低头不语,只得下他一全礼。曹师爷扶起道:“我所以低头不语者,心有所思耳。王公今日申文是旱路,还是水路?”知府道:“是水路。”曹师爷道:“这个不难。尊驾急早回府,令两个能干衙役,乘着快划,赶回文书,我自有道理,晚间弟必有佳音回报。”知府拱手称谢而去。
  曹师爷即换了衣服,唤了从人,备了名帖,坐一乘玻璃小轿,到西陵县公馆下轿,对门子说道:“通票你家老爷,说汉阳曹瞻字福堂,特来拜会。”门子接了全帖进去。少顷,又出来:“我家老爷有请。”这曹师爷大摇大摆,走进中堂,与杨太爷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