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事不要同这杨令商议。一回了行,出去才觉安心的,真是天字第一号的红人。
  他本是道辕上的签押课员,又兼着这个自治公所的裁判差使,只为舆论太不好听,封观察虽有所闻,终是别人的话,说的过分,杨令为人到底不坏,这会子石忍冰到来,把外面的口碑一齐对封观察说了,封观察于是知道杨令,差不多犯了众怒了。齐巧商会里的禀呈上来,封观察明知这会子,若然再不把杨令鑫甫撤委,众情要不服了。因此便把杨鑫甫同彰阳厅同知对调。那彰阳厅同知,倒是个好差使,又是问刑衙门,札发之后,杨老爷跟手交卸,赶赴新任。封观察嘱咐道:“如今虽是理刑差使,然而如今立宪时代,问案也要客气些,再不要闹的人家动公禀,请撤任,那就脸上难看哩,”
  杨鑫甫于是唯唯答应。等到到任之后,竟然改变方针,同以前的杨鑫甫截然不同,仿佛两个人似的哩。到任一个月有余,并无可说的事。一日,离城三十里有个地名,唤做邓家堡,那里的地保来城禀报,未婚妻谋害未婚夫的命案,例请莅验。杨老爷接到禀报诧异道:“未婚夫妇,怎地谋杀起来呢?其中的缘故,必定有出于意外的情由哩。他请的刑名老夫子,叫做华兰卿,这位华老夫子,是浙江人,顽固达于极点,至于现行新律例,这位老夫子的尊目里头,从不会光鉴过一会子。他只微懂点平平仄仄,并‘望江南’、‘长相思’这几个调调儿,又自命为才子。刚接到这个禀报却是事关奸杀案,例该是刑名老夫子的批答。”
  杨老爷也跟着来到华老夫子房里商量道:“这件案子却诧异哩,老夫子高见,怎生办理才好?”华老夫子道:“东家且请验过了死尸,问了口供,再研究办法不迟。如此糊糊涂涂的,一句总关子,什么未婚妻谋死了未婚夫,究竟里面有无奸情,也未可知呢。”杨老爷道:“奸是一定有的了,不然那会做出这种事来呢?”华老夫子道:“其实却也难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并不是为了奸情而是为了别的缘故,也是有的。东家请验尸去吧。”杨老爷便听了华老夫子的指点,立刻传齐刑房书吏、马步三班、检验公差等人,张伞鸣锣,不下百十人吆吆喝喝一路飞奔邓家堡。杨老爷坐在蓝呢大轿之中,高兴得心花怒放,想道:这么体面的架式平生第一遭啊!就这样边想边乐,转眼已到尸场,时际已差不多下午时分。欲知此案的缘起,且听下回再说。
  卷之二十二凤仙娘巧制游仙曲薄命女悲题绝命词
  话说彰阳厅离城三十里,有个邓家堡,这土堡里头,共有二三百有家,一二千男女人口,一古脑儿都是姓邓,不作兴有第二个姓儿。滥厕其间,这还是聚族而居的意思。这邓家堡里最阔的是叫做邓子通,做过一任华州司马。所生一子、一女,那儿子叫做龙官,那女儿小名儿唤做凤奴。那凤奴小姐姿色倒还平常,原来内才却是一等。诗文词曲、书画琴棋无所不会,无不精通,有女才子之称。可知那一个不慕凤奴小姐的名。大凡年纪相仿没有对亲的小官,那一个不想攀这头好亲事呢?若说这凤奴小姐的才华,做书的也形容不来。只记得她有套曲子名叫做“游仙梦”,共是十三套,最是传诵一时,大江南北直达皇都,一般负名才子,公子王孙,无不慕其风采,想一见为幸。做书的,不要传这凤奴小姐则已,若要传这凤奴小姐,这十三套“游仙梦”曲,不得不写在这儿,列位看了若是知音的,自然爱不释手哩,若是马马糊糊不懂这门子的调调儿,只怕也觉着字句清新,玲珑可爱呢。
  游仙梦曲一十三支
  第一支金蕉叶愁长恨长天,样大门庭怎故就其间,有话难详,天天天,怎的我老,相公一时无恙。
  第二支小蓬莱八十身为宰相,如今几个时光,猛然惆怅,丹青易老,舟楫难藏。
  第三支胜如花寒窗苦滞,选场瘦田中,蹇驴来往。猛然间,撞入卿门平白地,天门看榜命直着。簸箕无状,手爬沙,去开河运粮,手提刀去胡沙战场,险些儿剑死去阳,贬炎方受瘴,又富贵,八旬之上;算从前,劳役惊伤;到如今,疾病炎殃。
  第四支胜如花你年过迈自度量,说采战混无修养,为朝廷处理阴阳,自体上不知消长,这一病可能停当。老夫人言词太抢,老相公尊性儿厮强,俺孝顺儿郎,爹爹拣口儿,咱尽情供养。服了药,进些无恙。算从前,劳役惊伤;到如今,疾病炎殃。
  第五支滴溜子骠骑的,骠骑的,驾前排。当领圣旨,御医前往,直到平章宅上,他病患有干系,无虚诳,俺比他富贵,无聊百寮之上。
  第六支榴花泣书生何德,毫发圣恩光垂老病,赐仙方。微臣要挣挫,做姜公望,八旬外恁的郎。当天恩敢忘?原来生做鬼,也向丹墀,傍保家门。全仗高公纪功劳,借重同堂。
  第七支急板令尽余生丹心,注香盼阶前,斜阳寸光,待亲题奏章。便战战兢兢写不成行,你整整齐齐记了休忘。从今后,大古里分张,穷富贵在何方。
  第八支急板令老天把相公命亡,老爷爷俺天公寿丧,且立起容堂,且立起容堂。把一品夫人哭在中央。列位官生哭在边旁。从今后,大古里分张,穷富贵在何方。
  第九支二郎神难训想,眼根前不尽的繁华,想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