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这个畜生,既然在外面做了亏空,也只好我认些晦气,和他代还,总是他做了我的儿子不好,但不晓一共本利多少?”
  江念祖接着说道:“不多,三万块钱,是写的按月八厘,不到一千块钱,如今只要你季翁还了他的本钱,那利钱不还,也就罢了。”这一来不打紧,把个计算一毛不拔的余季瑞几乎吓得直跳起来,那心上的难过好似刀剜肺腑,箭射心肝,一时又急又气说不出那心上是个什么味儿,定了一回神,方急急地问道:“怎么就有这许多,为什么要借给他?我起先答应和他代还,以为不过是三百五百,多到一千八百的事情罢了,那里晓得有这许多,叫我那里有这许多的钱来和儿子还债?不要是你们弄错了,没有这许多罢?”江念祖听了,正色说道:“这是那里说起,有凭有据的东西,又有你们令郎的花押,难道好多说些儿,希图毗你么?”余季瑞又道:“你虽然不会讹我,然而我那小儿,也是个不认得西文的,不知究竟借了多少?”江念祖道:“口说无凭,这是要借契作准的,你若一定不放心,就把你们令郎叫出来,当面问问也好。”余季瑞道:“实不相瞒,小儿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到家,各处找他不着,也不知他究竟往什么地方去了?”江念祖听了,冷笑道:“何如,你们令郎明是情虚走了,还说什么?”余季瑞被他顶得急了,便也硬挺几句道:“你们当初借钱给他的时候,又没有和我打过招呼,你们有本事借出去,便有本事讨回来,为什么要来问我!况且他年纪轻轻的,没有阅历,知道这一笔钱,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情,我那里就好认帐?”江念祖听了,也不动气,只呵呵地冷笑道:“季翁的说话,倒也不差,但是人家肯借钱给你们的令郎,都是认着你的面子,你季翁一定不肯认帐,我也不好勉强,不过外国人的事情,他却是说得出来,做得出来,不要回来在领事衙门打起官司来,那时你季翁失了面子不算,这一笔钱还是要一五一十的还他,少不了他一个,我劝你季翁还要仔细三思,免得失了两边的和气,你你们令郎的亲笔共押为凭,现在你令郎又情虚逃走了,不知去向,明摆着二十四分的理屈,那里和他争得过来!”余季瑞听了,想来想去,觉得实是不差,只得反向江念祖恳情宽限,江念祖便约了个一礼拜的期头,辞别去了。余季瑞等江念祖去了,咬牙切齿的直气得一个发昏,一半是恨着儿子荒唐,一半是恨着江念祖有心论诈,气了半晌,只得又去求见宣兰生,要他设法。宣兰问了他的情形,一口回绝,不肯答应,正是:三千三万可怜公子胡涂;全色全收,何苦奸商垄断。不知余季瑞究竟肯还与否,宣兰生如何说法,请看下回,便知分晓。



第三十六回 获鹿县洋兵围电局 赵寿萱警报受虚惊


  且说余季瑞为儿子余重雅,借了外国人的钱,到期不还,恰恰的又是江念祖和他经手,便又来寻着了他。余季瑞急得没法,仍旧去求见那位铁路大臣宣兰生,和他说了原由,要他想法。宣兰生一口回绝道:“前一回你来托我的这件事情,还在疑似之间,所以姑且和你想个法子,现在和儿子借人家的钱,有凭有据,又有中人,除掉了欠债还钱,可有什么法子,叫我怎样的和你帮忙?”余季瑞见宣兰生不肯答应,便慌了,又再四的求他,宣兰生只是摇头摆手,不肯应承,又道:“依我看来,这件事情,你还是情愿去早些料理,若等到洋人到领事里头去控诉起来,就是说你牵动了他的商业,就是告你有心图赖他的银钱,到了那个时候,坏了名气,还是少不了他一个边儿,却何苦自家多事!你自己回去想想,就晓得我的说话不错了。”
  余季瑞听了,不知进退,还在那里左一个安右一个安的求他设法,又说他儿子一定不敢借这样的巨款,又是江念祖有心做了圈套,给他当上,总要求大人的恩典,想个法儿,噜噜唠唠的一大篇说个不了。把个宣兰生说得不耐烦起来,面上就有了几分怒气,便冷笑一声道:“据你说来,你令郎是个极规矩的人,上了别人的当了,但是既然没有这件事情,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预先走得不知去向,这是个什么缘故呢?”余季瑞被他驳住了,没有话说,涨得满面通红,十分惭愧,只得连连答应几声道:“总是职道胡涂,求大人原谅。”宣兰生又说道:“况且我现在办着自家的公事,还忙不过来,你是晓得的,那里还有什么工夫,来管你们的闲事?”说着,不由分说,便端起茶来。
  那站在外面伺候的家人,见大人举起茶碗来,便提高了喉咙,高叫一声“送客。”早有两个人,走到门旁,把门帘高高的吊起。余季瑞见了不敢多说,只得立起身来,告辞出去。到了家里,脱了衣冠,咳声叹气的想不出一个法子,猛然间把桌子一拍道:“江念祖这个狗头,想是前世和他有什么冤家,所以三回五次的,放不过我。”说着,越想越气,把一班家人们,左又不是,右又不是,骂得一个狗血淋头。又回过念头来,自家想想,尽着骂一辈子的人,也当不得三万块钱,况且辛辛苦苦的谋着了一个金矿差使,只聚了几十万银子,这三万块钱,比不得三百五百三千二千,非同小可,那里舍得就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