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波,愁频远黛,好似那风欺弱柳,雨打娇花,别有一副幽怨可怜的情态,心上虽是十分怜惜,却又想不出什么慰藉的话来。彼此默然相对,坐了一回,还是月香把桂红劝住,替他拭了泪痕,又把他拉到自家房内,委委婉婉的劝了他一回,桂红方才略略的有些高兴。
  吕仰正坐了一回,也就去了。回到寓内,忽然又想起江念祖来,暗想:这个丧心卖国的奴才,怎么又跑到京城里头来了?
  我不晓得便罢,既然晓得了他住在此间,若不想个法儿把他驱逐回去,我也算不得个当世的英雄了。想了一回,被他想出了一个主意。暗想:何不发个传单,遍告同乡,把他驱逐回去?
  省得他又在这里害人。想罢,便立刻写了一张传单,把一班同乡京官的名字,都写在上头,还有些进京引见的同乡,也都请在一起。交代长班,各处去走了一遍,一个个都打上了知字。
  只有那位钦差大臣宣兰生,有公事不到。到了明日,果然的一班同乡,一齐聚到会馆中来。吕仰正大喜,一位一位的都见过了,说了几句闲话,便提起江念祖的事来。一班京官,都是少年盛气的居多,就是前几年,江念祖在东三省,逃走回来的时候,写公信给他,叫他自裁的那一班人,这班京官,也在里头。
  当时听了吕仰正的话,一个个磨拳擦掌的,要商议一个赶他离京的法儿。商议了一回,便公推吕仰正主笔,做了一篇檄文,把江念祖的那些丑陋历史,齐齐整整,详详细细的,排在上边。
  后面又说:像这样负心反噬,贪生误国的庸奴,实是我同胞国民的公敌。现在既然他潜踪到此,一定又是想要谋干什么差馆,凡我同人,务当尽力驱逐,毋任逗遛的这些话头。吕仰正的文思本来敏捷,下笔如飞的,立刻脱稿。给众人看了一遍,大家齐声赞好。吕仰正略略谦逊丁几句,立刻誊真起来,叫长班拿到刻字店里头,照样刻好。印刷了几百张出来,各处传送。不多几天,早已传得京城内外,一个个都晓得了。
  又有人把这檄文,送给章中堂看。章中堂看了一遍,不觉勃然大怒起来。你道章中堂为什么这般动气?原来章中堂看了这一篇檄文上,把江念祖哄骗甄士贵,私自逃走的这件罪案,说得明明白白。这个时候,甄士贵是早已正法的了,章中堂还担了一个用人不当的处分,更兼甄士贵也是章中堂的门生,又是他从前统带淮军的部曲,眼睁睁的,看着他头颅落地,终觉得有些不忍,却又想不出个救他的法儿。现在看了吕仰正的檄文,登时提了他的心病出来。暗想:原来平壤这败,全是这奴才一个人的主谋,却送了甄士贵的性命。想到此际,不由咬牙切齿的,想要重重的办他。忽又转过头来,想道:甄士贵已经死了多时,又没有个对证的活口,就是重重的把他办了,于我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难道还抵得甄士贵的命么?想了一回,便把那方才要办他的心念,不知销到那里去了,也就把他丢在一边。心上却总觉得有些恨他。
  凑巧隔了一天,宣兰生来禀见老师,章中堂忽然眉头一皱,想起这个人来,便问宣兰生道:“你们阳湖有个姓江的,叫江念祖,你可认得这个人么?”原来吕仰正的檄文,宣兰生早巳看见,也有些半疑半信的,没有当真。这宣兰生本来最爱奉承,被江念祖几句马屁,拍得个不亦乐乎,所以虽然见了同乡的传单,还有些不相信的意思。现在被章中堂突然一问,宣兰生一时摸不着头脑,呆子一呆,只得答应了一声认得。章中堂又道:“听说他现在此间,你可见过他没有?”宣兰生听了,更是胡涂,也不晓得章中堂问他是什么意思,便答道:“前天他到门生那里,去过一次。想要谋个铁路上的差使办办。”章中堂听了,故意又问他一句道:“你答应没有答应?”宣兰生只认做章中堂问他是好意,连忙说道:“这个人才干是有些的,就是外交上的工夫也很不差。门生打算先委他一个差使,叫他试办。”
  宣兰生一句话还未说完,章中堂更不让他再说下去,便急急地问道:“照你如此说来,你竟是全不知道的了?”宣兰生听了章中堂这样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说话,不晓得他说的是那一路的话儿。顿了一顿,不敢答应。章中堂又问宣兰生道:“你和这江念祖,可是同乡么?”宣兰生答应了一声“是。”章中堂冷笑了一声道:“亏你还说是他的同乡,怎么他的历史,你都不晓得么?”宣兰生听了,晓得事情不妥,一定有什么人在章中堂面前,说了江念祖的坏话了。正要开口,和他支吾两句,不防章中堂在袖中掏出一篇吕仰正的檄文,递给宣兰生道:“你看。”
  宣兰生本来已经看见过的了,现在章中堂递给他,又不能不接,只得立起身来,双手接过,假装着看了一遍。不觉面涨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暗想:这件事儿,真是有些奇怪。怎么这个东西,竟到了他老人家的手中?我刚才还保举他的才干,想不到立时立刻的,当面驳了下来。今天这个钉子,可碰得不校正在想着,又听得章中堂冷笑道:“我不晓得你这个人,竟这样的胡涂。你想那平壤一役,竟全是这个奴才的主谋。生生的把一个甄士贵的性命送掉,还连累着我,得了个调度失宜,用人不当的处分。这样的人,你还想委他差使么?”宣兰生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