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那栈房住倒是住人的。”猪八戒道:“既然住人,我们为什麽不就住在那里,你又说不行呢?”孙行者道:“他们说现在住满了人,没有空房。”猪八戒道:“这样还好,我们再找一家罢。”孙行者道:“好,好。”於是,猪八戒又推了小车,孙行者跟著,一路向西走去。又问了几家栈房,都说人满了,不能住。孙行者道:“既然这里的栈房不能住人,我们不如借个庙字住一住。”猪八戒道:“哥说的是。”於是两人又只顾找那庙宇。
  找了多时,转了两个弯,孙行者道:“这里是个庙宇了。”猪八戒停车一看,只见门外写著“清真道院”四个字。孙行者忙进去要问,一脚踏上街沿,忙又倒退了几步。猪八戒道:“哥,你为什麽不进去?”孙行者道:“这不是庙宇,里边坐著许多年轻妇人哩!”猪八戒一听年轻妇人,连忙也上去张看。早惊动了一个老婆子,被他看见,便出来骂道:“贼和尚,你到这里来贼头贼脑做甚?”孙行者连忙上前行了一个礼,说道:“老菩萨,你不要动气。我们是外方来的行脚僧,一时找不到住头,特来借问一声,这里可能住人?”那老婆子又骂道:“你们这种叫化和尚,不三不四的,那里留得你们住。你们要住宿,去看看他。”说罢向里边一指。
  孙行者看里边时,只见里边也走出一个和尚来,生得肥头胖耳,粉面朱唇,头上剃得精光雪滑,身上穿著一件黑绉纱的直裰,笑嘻嘻出来问道:“师父们到这里来做甚?这里不是出家人修行讲道的所在,是小姐太太们来游玩的处所。”孙行者心中一想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东方的佛教这样衰微了,都被他们那般狗和尚弄坏的。”因忍著气问道:“那麽这四边可有借宿的寺院没有?”那和尚道:“没有没有,这租界上虽有几个寺院,都不留外来客僧。”孙行者再要问时,那和尚早又转身走进那院里去了。
  孙行者、猪八戒两人於是商议道:“这般如何是好?”猪八戒道:“我看那栈房里未必真个没有房子,必然嫌我们生的醜陋,不愿借房子於我,所以这般推辞的。你不如变了个模样儿,变得和他们一般,再去问著。”孙行者道:“兄弟说的话是,只是我看这里的人不是一样的。有的著了长大的衣服,头上拖著长头髮。有的没拖著头髮,衣服卻著得紧紧儿的,教我变那一样的好呢?”猪八戒道:“你还是变没头髮的罢。”孙行者道:“为什麽?”猪八戒道:“我见他行动气概,身子又高大,人见他都怕。我想他们必然是得势的人。休学那拖头髮的,委委靡靡,没一点儿威势。”孙行者道:“我想不是,虽然这里没拖头髮的人气概,但是数起人数来,卻是拖头髮的人多。而且我方才到那栈房里去问时,遇著的都是拖头髮的人,我们还是从俗罢。”猪八戒道:“也好,也好。”
  孙行者连忙摇身一变,变了一个中国人,头上戴著一个缎子小帽,身上穿著一件黑绒马褂,下边衬著一件酱色袍子,好不华美。猪八戒一看笑道:“好呀,好呀,别的都好了,只是一些儿不对。”孙行者道:“什麽不对?”猪八戒道:“他们拖的东西是在上边的,你拖的东西卻在下边。”孙行者向後一看,原来一条尾巴。要想放在後边当做长头髮的,卻放差了地方,依旧在那尾闾上了。孙行者道:“似此如何是好?我不如变了没头髮的罢。”猪八戒道:“也好,也好。”孙行者忙又摇身一变,变了一个外国人,头上戴著一顶拿破仑帽,足上穿著皮靴,身上短衣窄袖,好不威武。猪八戒又笑道:“妙呀,妙呀,这个装束伶伶俐俐,真真是你著的,就这样罢。”孙行者道:“也有一点不好。”猪八戒道:“怎麽不好?”孙行者道:“这裤子裆窄,我那尾巴儿放在里头不舒服。”猪八戒道:“这样怎麽好?”
  孙行者道:“不要变了罢,老孙要去了,谁耐烦这般装头盖尾的,还是还我本来面目的好。”说罢一摇身,依旧是个孙猴子了,转身便走。猪八戒连忙拖住道:“走不得,走不得。老猪有个计较在这里。”孙行者道:“什麽计较?”猪八戒道:“说出来有伤你身体,但是你如听了我,变的时候那就没有不像了,也没有不舒服了。”孙行者道:“你说,倘然能够变得好,那就我身体伤了点也不妨事。老孙以前虽是一毛不拔,现在卻也慷慨了。”猪八戒道:“哥如肯听,我便说。”孙行者道:“说说说。”猪八戒才敢说道:“我想你这猴尾儿放在後边难难看看的,不如割去了罢。”孙行者道:“割去了怎样?”猪八戒道:“割去了十分方便。倘然你要变那有头髮的,将他缝在帽子上,便当了他是拖的头髮;倘然你要变那没头髮的,穿那紧裤子也舒服。”
  孙行者道:“不差,不差。”连忙拔了一根毫毛,嚼了一嚼,变了一把剪子授於猪八戒。猪八戒便低了头,弯了腰,替他将那猴尾齐根剪去。刚剪好了,孙行者便讨还了剪刀,一手便将猪八戒的猪尾拉住,也要去剪。猪八戒又杀猪般的极叫道:“哥呀!饶了我罢,饶了我罢!留下他,我还要回去见高太公家的女儿哩。”孙行者道:“你不肯割去,到底不能去借宿。”猪八戒道:“有你变了好了。”孙行者道:“我变了我好去借,人家看了你这个醜样儿,怕又要不肯。”猪八戒道:“我也变,我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