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旁边吃茶的人,一个个都围过来,对着宝玉观看。看得宝玉没意思。赸赸的起来,叫焙茗开了茶钱,走出了茶馆。
  因对焙茗说道:“我本来就有点惚,听了那人的话,越发恍惚的加了一倍。看来,我们家是一时找不着的了。不如先找个下处,再商量罢。”说着,二人找了一家客寓,拣了个洁净房间住下,还要张置备行。李焙茗先到里间,铺好了宝玉的卧榻,然后自家把外面半间收拾起来。宝玉叫焙茗出去买点纸、笔、墨之类,回来应用,焙茗答应了出去。
  一会儿买了些文房四宝回来,又顺带买了些茗碗茶铛之属。宝玉在家时,享尽了膏粱文绣、粉腻脂香之福,出家时,非但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并且是耳无闻、目无见的。不知过了几世,历了几劫。此时自见外面粗使的东西,却也小巧玲珑,不觉把玩了一番。忽又想起在茶馆里,遇见人,说什么“红楼梦”,想是一部小说。他又说我看《红楼梦》看疯了,以自称贾宝玉。我明明是贾宝玉,我何尝知道什么《红楼梦》!想当年,我和甄宝玉同了名字,同了相貌,已是奇事,难道那《红楼梦》上,竟有和我同姓、同名的么?倒不可不看看他内中是个什么情形。想罢。便提笔写了“红楼梦”三个字,叫焙茗到书坊里去买。不多一惠,买了回来。宝玉见有一尺来高的一部书。也不及细看全文,先取了第一本,要看个回目。谁知却是一本略画。见了那些人名。先就暗暗称奇。胡乱翻了一遍,翻到末后,才是回目。便逐回的细看,心中又是惊疑,又纳闷。逐回看过了,才看正文。一心只想看贾宝玉的事,郼不相干的闲文,便胡乱看过,只拣要紧的去看。越看越是心神不定。看了书上事迹,印证我今日境遇,还似做梦。不觉越想,越想越看,那心神越觉惝恍。忽见焙茗笑嘻嘻的进来道:“爷猜这东西值得多少钱呢?”
  不知焙茗拿来的是什么东西?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听芳名惊心增惝恍 尝菜满腹诧离奇


  却说宝玉正在彷徨彷佛,忽见焙茗走进来,手里拿着在庙里看见这黄纸匣儿,笑着要宝玉猜值多少钱。宝玉并不理他,只管出神。出了一惠神,一面看书,巴不得一时之间,把全书完才好。所以看得废寝忘餐,犹如赶工课一般。比从前赶工课应付他父亲还利害。看了两个半天,一个全夜。把全部看完了,还在那里呆着脸出神,不茶不饭。焙茗没了主意,只道他前那个呆性发作,不然就是犯了那回失了宝玉的毛病了。此时姑娘们没有一个在他身边,这便如何是好?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心中益发没了注意。只得忙着到外头去打听荣国府。差不多把一个南京城里都找遍了,却那里有个影子?
  一日,便来回宝玉说道:“咱们住在这里,终久不是个事,不如且回京里去。老爷太太也盼望狠了奴才的初意,本想找到这南边府里,多泒几个人送爷进京。此刻既然找不着,只得就是奴才一个人伏侍爷的了。”宝玉道:“我心中恍得狠,就像没了主的一般,只怕进京也见不着众人的了。”焙茗道:“爷为甚说这不吉利的话?爷这回进京,老爷太太不知欢喜得怎样才好呢。奴才在二门上,听得里面老婆子说,爷出门的时候,二奶奶己有了喜了。这回不定早已生下小爷了,爷这回进京,还要准备着当老子呢?”宝玉啐了他一口,道:“少嚼你的舌根。你到账房里,叫他们代雇个牲口,或雇个船,进京罢。”焙茗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带了客寓账房的人来,焙茗先回道:“回爷的话,他们说进去,用不着牲口、船只呢!”只见账房的人道:“老爷们想是内地里来,不知这沿江沿海的风气。此时进京用不着按站走的了,只要趁了轮船,先到上海,由上海再趁轮船到天津。由天津进京,是有火车的。跨上车子,不一儿就到了京了。方才贵管家来说要雇牲口,或雇船只,这不是舍逸就劳,舍易就难了么?”宝玉道:“不知这轮船有多有多,大坐多少人?”账房的人道:“我也说不出他有多大,罢,罢,快别说了!”凭他多大的船,坐了几百人,不要挤死了么?我们爷挤不惯。”房的人道:“管家有所不知,要是坐统舱呢,那是说不定要挤的。坐弓房舱,就好得多了。倘是坐了舱,那就坐了大菜间,吃的是国大菜,一路上有细崽招呼。只怕在家里,也没有这等舒服呢。”宝玉又问:“轮船是几时造出来的,什么叫买办?什么叫细崽?”账房的人暗想:然没有见过,也该听人说过了,这两个人非都是呆子?只得把轮船的来历,及买办、细崽的职役,略略告诉一遍。焙茗道:“我却不信!那么大的船。只怕撑篙打桨,也不叫轮船了。”宝玉:从前我怡红院中,有一个小小的西洋自行船,不过是个陈设的顽意罢了。并且虽有自行之名,却不能行动。此刻怎么闹出这么大的来了?不要管他,且坐他一回,左右长长见识也好。想定了,便对账房的人道:“那么说,我们就坐轮船罢。但不知可有一直到天津的轮船没有?要是有就更好了。”账房的人道:“没有的,总得要先到上海。但不知你还是要坐房舱,还是要坐舱?”宝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