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之足道?但向来闻得性质是无形之物,要考验性质,当在平日居心行事中留心体察,何以能用镜测验?并且性质又何以能改良?改良性质又有何妙法?贵境既有此法,何不到各处世人都改良呢?”老少年叹道:“谈何容易!此时世人性质,多半是野蛮透顶,不能改良的,虽有善法,亦无如之何,只有待其自死。至于性质尚能改良之人,即不必我去同他改,他自己也会到此求改的。所以我们也无烦多事了。”宝玉道:“性质是无形之物,如何可以测验?还求指教。”老少年道:“科学昌(发)明之后,何事何物不可测验!既如空气之中,细细测验起来,中藏万有。野蛮半开通之流,动辄以空气二字,一总包括在内,如何使得?倘谓无形,不能测验,何以欧美声学家,尚能测出声浪来?不过声学虽然测出声浪,必设法使眼能看见。即以测验性质而论,系用一镜,隔着此镜,窥测人身,则升肉筋骨一切不见,独见其性质。性质是文明的。便晶莹如冰雪;是野蛮的,便浑如烟雾。视其烟雾之浓淡,以别其野蛮之深浅。其有浓黑如墨的,便是不能改良的了。”宝玉道:“此镜真是奇制,非独见所未见,亦且闻所末闻。”老少年道:“这也是先由理想发出来。古人小说多半是载神鬼之类,每每谈及善恶,谓善人顶上有红光数尺,恶人顶上有黑气围绕。又说人有旺气,有衰气,人不能见,惟鬼神可见,当日著书之人,又不曾亲身做过鬼,如何知道?不过是个理想而己,既有此理想,便能见诸实行。所以敝境医学博士,瘁尽心力,制户此镜。”宝玉不觉点头汉服。正在说话时,忽听得有人高声说道:“辰正一。刻”宝玉抬头看时,只见墙角上站着一个人,穿的是古代衣冠,双手捧着一个牌子,牌子上面写着“辰正一刻”四个大字。那双眼睛望着自己,似笑非笑。宝玉不觉吃了一惊,暗想:刚才倒不曾留神看见他。要待起身招呼时,又见他要动不动的样子,不觉望着他出神。不一会,只见那“辰正一刻”四个大字底下,又现出“一分”两个小字来,不觉又是暗暗称奇。老少年已经觉得,笑对宝玉道:“这是‘司时器’,就同那欧美锺表一般,按时报出来的。”宝玉道:“锺表己是巧制,这个更巧不可阶了。”老少年道:“锺表虽是巧制,无奈他记号不同。我们本是从子至亥的十二个时辰为一昼夜,化却以二十囡点锺为一昼夜。那锺面记号又只有十二点,要记起时候来,必要分个上午、下午,屺不费事?譬如此刻是辰正一刻,要照锺表说起来,是八点一刻。当面问候,还可以闹得清楚,要是记事,必要加‘上午’两个字,不然弄差了,就要错到戌正一刻去。非但麻烦,我们又何必舍己从人呢?”说罢,在身边取出一个表来,递给宝玉看。宝玉接在手里,见只有铜钱般大,当中现一个“辰”字,左边是“正一刻”三个字,右边是“三分”两个字。宝玉再看那司时器时,却也变了“三分”两个未了。看罢,交还老少年,叹赏不置。
  童子过来请用早点,老少年便让宝玉。宝玉此时正在肚中饥饿,也不推让,一同到了膳房。童子送上一杯茶,宝玉看时,仍是同清水一般,不过稍为稠了点。另有一种和甘之味,不觉一口一口的呷完了。说也奇怪,只吃了这一杯东西,那肚子也就饿了。
  童子来请示新到客人的住房,老少年道:“就在第一号房罢。”童子听说去了。老少年引宝玉到第一号房去。只见自己的皮匣,己经送进来了。陈设精雅,没有丝毫富贵气象,也没有半点朴陋气象。现成的床帐被褥,书桌上文房四宝,件件俱全;旁边还一架书,书架之旁,摆着一把醉翁椅,那一边便是一排椅子。角子上也有一个司时器,却是一个童子,雪白肥团的,笑容可掬,双手捧了个卷书式的牌子,顶在头上。恰是辰正二刻,那童子便报了出来,犹如人说话一般。宝玉道:“这个声音,想同那留声机器一样做法的。”老少年摇头道:“不是,不是。留声机器,那里有这种清楚字音,他那个是相磨成声的,这个是按着人肺管的呼吸,用软皮做成放在里面,另装一副扇风机器,到了时候,机捩一开,扇风扇动皮管翕张成声的。如果晚上睡时,嫌他报的讨厌,这左耳里面有个机关,拔转了他,自然不报。明日要他报,便依旧拔过来就是了,”说罢,拔给宝玉看。宝玉道:“这真是巧夺天工了。”
  说话时,忽然一阵清香扑鼻。宝玉回过头来一看,只见当中一张小圆桌子上面,放着一盆绿萼梅花,宝玉不觉大诧道:“此刻正是五月里,那里来的梅花呢?”老少年道:“这个不奇。敝境内有四个公圆,分着春夏秋冬四季。那公园除供人游玩之外,并准人卖花。所以四时花开呢?”老少年道:“敝境化学博士,能制造天气。譬如此刻是初夏,那春秋冬三个公园的的天气,都是制成的。等过夏天,交到秋天,这夏公园又制造起来。”宝玉叹道:“不说这制造天气是个奇技了,只是未曾制造之前,如可发此奇想,也就亏他。”老少年道:“这还是百年前的遗制。只因一百多年之前,敝境科学才萌芽,境内百姓大半穷苦,遇了一年棉花失收,偏是到了冬天,异常寒冷,虽有善堂善士,筹备冬赈,争奈棉花没有买处,也是枉然。那时一位化学博士,姓华名兴,字必振,便倡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