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朝庭一命官,潦倒无赖,为口腹之欲,趋狗盗之行,尚 敢扬眉吐气,向人辨论乎?”毕吏部满面通红,不敢再说。崔宗之、贺知章一齐愤然道: “毕公盗酒,正是文人韵事,你反以为狗盗,是何解?”钟馗大笑道:“圣人云:细行 不矜,终累大德。若以盗酒为韵事,何莫非韵事乎?”崔、贺二人无言可答。山涛等齐 声道:“你说饮酒败德,古今帝王就该禁止。为甚冠婚丧祭总不废酒?”钟馗道:“冠 婚丧祭,礼饮也,不过三爵,岂若你等终日沉醉,败坏威仪?山公大节不亏,犹有可恕。 至于公等,或居丧而饮,或荷婚而饮,或缘饮而丧其身,至李核必钻,锱铢独擅,而犹 托身高旷,惑人听闻,非祖士雅、陶士行诸公,安能救晋室之败乎?只可算名教中罪人 而已。”说的众仙个个羞色,人人赧颜,一齐都回去了。
  那醉死鬼那里还敢,也跟着回去。众仙埋怨道:“我们原是酒仙,几乎被你累 成酒鬼。速速远去,再休胡缠。”可怜这醉死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仰前舍后, 独自一个踉踉跄跄。走够多时,却好来在草包营地方。此处非太守所管之地,所以有酒 家卖酒。这醉死鬼数日未饮,正在难为之际,一闻酒香,两股顽涎直流出口,连忙进去, 拣副坐头坐下。酒保提上酒来,便没眉没眼得吃起来,看不见坐的是甚么人物。三杯到 肚,打点住五脏神,方才将眼一转,只见那边坐着一个风流和尚。那和尚不住的看那醉 死鬼,醉死鬼沉吟道:“看我怎么?不要管他,且吃酒。”他是惯了脾胃,一壶酒后就 抓起糟来,恨道:“好个钟馗,天杀的,竟将俺晒了这好几天。俺今日吃了酒,再去和 你大闹一场。你就是金刚,也要剥你一片泥皮。”说着又哈哈大笑道:“不要怨他,不 是他交的俺禁酒,俺今日焉能到这里吃些佳酿。”又恨道:“如此好酒,他那司马又劝 我休吃,难道我吃了你家的么?这样可恶,你若知道了这滋味,还怕想断你的肠子哩。” 高一句,低一句,说一会,又哼哼吱吱的唱起来。你道他唱的是甚么?他唱的:
  
  “酒呀酒,我爱你入诗肠能添锦绣,我爱你壮雄心气冲斗牛,我爱你解愁烦扫清云 雾,摇头轻富贵,冷眼笑王侯。这样的清香,钟馗呀为甚鄙薄酒。”
  那和尚听着钟馗长、钟馗短,由不得走过来问道:“老施主只管怨着钟馗怎么?” 醉死鬼矇眬着醉眼,把和尚看了一会,道:“师傅,你不知道。前日俺醉了在街上,正 睡着在地,他将俺踏了一脚,俺将他绊了一跌。他说要杀甚么人,因此俺调了些兄弟们, 围住悟空庵,与他讲理。他不省事,反说俺吃酒的不好。俺气忿不过,请了一班酒仙与 他辨论。他执迷不悟,终不信神佛,倒交那些酒仙们连我也不要了。所以俺到了这里自 饮自唱,你问我怎么?”和尚道:“老施主原来是我的恩人。”醉死鬼道:“俺止晓的 吃酒,并不施甚么恩,怎么就是你的恩人?”和尚道:“你不知其详细。那日钟馗赶我, 看看赶上,若不是老施主绊了他一跌,我已作无头之鬼矣。他说杀人,就是要杀我,亏 老施主救了我的性命,岂不是恩人?”醉死鬼焦燥道:“他要杀你,为甚么事要杀你?” 那和尚欲说不说,只是支吾。醉死鬼益发焦燥,道:“你要说个明白,何必隐匿。”那 和尚只得实说道:“不瞒施主,贫僧生得带着一点色心,见了妇人就如性命一般,因此 人都叫我是色中饿鬼。那日正在私窠子家混帐,不知他怎么知道,就来杀我。亏我又混 小官去了,回来时妇人已被杀死。他还要杀我,我连忙逃走。他随后赶来,不是施主绊 倒他时,我这葫芦已是输作成瓢了。”醉死鬼道:“该杀,该杀。一个出家人,经不念, 心不修,只要嫖婊子,倘然惹上歹疮,性命不保。再不然弄上一男半女,就是你家骨血, 儿子便作忘八,女儿便当粉头,这就是你出家人积下的阴功。”和尚道:“那里一下就 能种胎?”醉死鬼道:“你说不能种胎么?你看那婊子们抱的娃娃,难道自己的不成? 快些改了,再不可如此。”和尚笑道:“施主说的真个醉话了。人生秉性,怎么改得? 施主说我好色,施主为甚好酒?施主能改好酒,我也能改好色了。”醉死鬼点点头,道: “真个也难改,倒不如咱两个均匀起来,将你的色分与我些,我的酒分与你些,咱两个 酒色兼全的人,不要这等偏枯,惹的世人笑话。”和尚道:“讲的有理。”从此两个酒 色齐全起来。不知酒色最是齐行不得,齐行就要伤命。看官着眼,再表钟馗辨倒了众酒 仙,唬退了醉死鬼,与咸渊商议:“如今色中饿鬼不知下落,何不先去灭了楞睁大王, 省的耽搁工夫。”咸渊道:“主公算计极是。”于是点起阴兵,一把火将悟空庵烧了, 竟征楞睁大王而去。此时腊尽春至,正是新正佳节,家家贴门对,户户挂钱章。白须老 者无语点头辞旧岁,青春小儿齐声拍手贺新年。钟馗引着阴兵往前正走,只见道旁酒旗 飘荡,向成、富二神道:“咱们不免聊饮几杯,避避风寒再走。”二神领命下马来,钟 馗下了白泽,同入酒店。却好色中饿鬼与醉死鬼在那里一递一碗纵情畅饮。钟馗见了大 怒:“俺只当你逃去了天外,原来还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