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官所养的两个童生。那卷轻狂些的,才思倒也还看得过。只是为人浮荡, 往往纵情于花柳之间,全无中规中矩的气象。”钟馗道:“看那许每首后二句,其人便 可知矣。”县尹又道:“这卷糟腐的,为人与那个却大相反,开口就讲道,举止俱要安 祥,即出恭之际,犹必正其衣冠,虽冒雨之时,未尝乱其足步。至于世态人情,一毫不 懂。所以同社人送了他们两个美号,一个叫做风流鬼,一个叫做糟腐鬼。”钟馗道: “这也罢了,孔子云: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捐乎。中行原是难得的,古今以来能有 几人。”正谈论间,外面传鼓送进一纸状子来。你道这状子是谁的?原来丢谎鬼与诓骗 鬼自从分开银子,他也就做起财主来,买了两个小厮,一个叫做捕风,一个叫做捉影。 这捕风、捉影又替他寻了两个伙计,一个梁山寨上时迁的祖宗,生的毛手毛足,惯会偷 人,叫做偷尸鬼;一个列国时祝驼的后代,生的伶牙利齿,会赖人,叫做急读鬼。这两 个自从入了铺子,就打顺起风旗来,偷尸的偷尸,急读的急读。一日,也是该有事,这 偷尸鬼正是把一宗银子往裤裆里塞,却好教捉影看见,不好当面识破,只得告与主人。 丢谎鬼尚在疑信之间,过了几日来到铺中查验,果然没有许多东西,且有许多长支账。 丢谎鬼问急读鬼道:“东西没了大半,怎么还有许多长支?”急渎鬼道:“长支是我用 了,我日后慢慢还你。若是不还你时,教半天里马踏杀。”说罢,摇着肩,反愤愤不平。 丢谎鬼见这等光景,待要打他,又怕与诓骗鬼一般吃了亏,前车已覆,不敢再行,只得 忍气吞声。回来想道:“此事只得到官。”于是寻了一个代书,打了几壶酒,又送了几 钱银子,只要写得厉害,耸动官府。那代书不管他是虚是实,问了大概,写成状子,他 就拿得来了。县尹同着钟馗看那状子时,上写着是:
  
  告状人丢谎鬼,为明火劫财杀人无数事情。因某一生谨慎,并不妄为。齿积三月有 余,得银五千余两,指望创业垂统,以为子孙万代之计。不料命骞时乖,忽有偷尸鬼与 急读鬼以虎狼之心,恃鲸吞之术,托名伙计,实系盗贼,竟于某月某日,明火持刀,尽 将财物劫去。窃思财为养命之源,彼既劫去,我身必亡,数十性命一时俱毙。似此罪恶 滔天,王章安在?伏乞仁天老爷,速将元凶治罪,以救良善。倘蒙追获,终身鼎感无无 既矣。为此哀鸣上告。
  县尹道:“这状子有些不实,既是伙计又是盗子,岂有伙计做明火之事乎?其中必 有缘故。大人少坐,待下官去问他。”钟馗道:“容俺在暖阁后听听何如?”县尹道: “如此最好。”于是打点升堂,唤进丢谎鬼来,问道:“你这状子可是实话么?”丢谎 鬼道:“小人从不说谎。”县尹道:“你三月有余怎么就齿积五千余两银子?”丢谎鬼 道:“其间有缘故,小人别无他能,惟凭说嘴度日。有一个要碗鬼与小人交好,小人费 了许多唇舌,整说了三个月,方才骗得他这五千两到手,岂不是齿积么?”县尹听了, 已是大怒,又问道:“他两个怎么明火你来?”丢谎鬼道:“他们与小人算帐得黑了, 点起灯来,岂不是明火?他将小人银子偷的偷、赖的赖,岂不是劫财?”县尹道:“你 说杀人无数,这有何指证?”丢谎鬼道:“他将小人的银子劫去,小人势必饿死,若小 人有这银子,娶下几房妻妾,生下几个儿子,儿子娶下媳妇,又生下孩子,一辈传一辈, 休说数十,就是数百也不见得。今日将小人饿死,断了种子,是饿死小人一人,就如饿 死无数的一般,岂不是杀人无数么?”县尹见他满口胡言,却待打他,钟馗从暖阁后大 怒而出,手提起剑落,早已发付的往阴司里递谎状去了。县尹见当面杀了,未免有些惊 讶,钟馗道:“大人不必惊讶,这样人杀了痛快。那偷尸鬼与急读鬼也还得叫来审审, 好结此案。”县尹于是出了一支火笺,差了两名吃人的快手,当时把偷尸鬼、急读鬼叫 到。钟与知县也就并坐当堂,看他审间。知县叫上偷尸鬼来,问道:“你为什么偷盗丢 谎鬼的银子?”偷尸鬼道:“小人并没偷他,这是暗中拿些东西,不肯叫他知道便了。 若是偷他的时,小人的妻子岂不告与他?都是他诬赖小人。”捕风、捉影上来道:“小 的们是原告手下人,小人们亲眼看见他们偷。老爷不信,他身上还带着偷上的东西哩”。 县尹令人叫搜,果然搜出许多东西来。县尹大怒,问钟馗道:“此人何以发落?”钟馗 道:“好偷东西,是两手之过,将他双手去了,他再不能偷了。”县尹道:“大人断的 是。”遂分付将偷尸鬼两手剁了。又叫上急渎鬼来,道:“你如何急渎他的银子?从实 招来。”急渎鬼道:“老爷听禀,小人从不胡赖人,只因使上些长支,小人满口应承, 限三限还他,他只是不依,与小人何涉?”县尹道:“是怎么的三限?”急渎鬼道: “现有立下文书在此。”于是双手捧上。县尹看时,上写着:“头一限,王母娘娘转了 汉。若是转过了,再到第二限,天上明星看不见。若当不见,是再到第三限,河里鱼儿 变成雁。若是变过,一总不见面。”县尹拍案大怒,道:“这等你还不是赖他么?”钟 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