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说:“妈妈,你平日哄千哄万,不知设法骗了人多少,如何倒来问我?” 妈妈说:“ 此事非小可,那丫头如今恋着李玉郎,一片痴心要去嫁他,如何肯依我说。倘若逼起他来,他要寻死觅活,如何是好?所以我才合计于你。”冯才说:“既如此,我倒有一计,俺如今悄悄的到白府中,报他一个假喜信,只说李相公竟是病体好了,他父亲不忍监禁他,带了许多金银雇下游玩船,接你到船中去游虎丘山哩。那里晓得官船私船,等到船上,竟自连夜开去,有何不可?”鸨母说:“此计甚妙,真是人不知,鬼不觉,将他送出门了。”正是:
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
且说冯才与鸨母定下此计,要诓那张丽容去船,送到京中伯颜丞相府中,这且慢讲。
却说张翠眉自探了玉郎之病,又往白府供唱,虽被白老夫人留得几日,心中挂着玉郎,恨不能再过其门,还要探他一番。忽白府家人自外边传一信来,说院子有一冯才,前来要与张丽容说话,须要禀知太太。院子传进,白夫人容他出去讲。这张丽容走将出来,说:“ 冯才,此来有何事情?”冯才道:“ 姐姐听禀,如今那玉郎李相公,他爹爹因他有病,不忍锁禁他,已竟放出。约姐姐去游玩山水,船已伺侯停当,请姐姐前去,速速陪他一游。” 这丽容听了此话,喜出天外,不分真假,就进到内宅,禀知白夫人说:“贱婢家中有事,妈妈叫俺速回。” 白夫人那管真假,打发他去了。丽容并不知是计,就跟着冯才便走,及到水边,上得船上,不见有甚么李相公,只见有两个侍女,慌忙叩头说:“ 姐姐,恭喜贺喜,婢子一路服侍到京中去,多乞包容。” 这翠眉心中大惊,说:“此系何人之船,事有跷蹊,姐姐不可错认了人。”侍女说:“此系官船,服侍姐姐进京的。” 翠眉更觉大惊,嚷道:“ 冯才!这是怎么说?如今李相公在那里,快与我讲个明白。” 冯才道:“ 那里什么张相公、李相公,只因阿鲁台老爷,要选姿容绝世的女子,进与京中伯颜丞相,冯妈妈因你恋着情人李玉郎,不肯接客,得了千金彩缎,将你卖与他了。” 翠眉一听此言,方才明白,“ 总恨我这狠心妈妈,如今是设计将我诓哄至此,我怎肯入你的圈套!冯才,快送我到家中去,与妈妈讲话。” 冯才说:“ 这个却难,如今妈妈得了千金,已将你卖与参将老爷了,就是妈妈也做不得主。” 翠眉说:“冯才,你把我诓哄至此,自然是你们定下的牢笼陷害我,既不能见我那玉郎,宁可死于此地,断不从你们这条计策!” 这侍女见他二人争闹,说道:“姐姐,不必如此,如今是千金聘你,岂不为美?此行富贵已极,何必顾恋着一个穷酸,甘为下贱?” 丽容听罢,说:“ 冯才,你快与我报知李相公,叫他速速前来见我一面,便死也甘心。”冯才说:“此处已有官府关防,那个容你如此!你如今不如写书一封,我便寄去,你与李相公做个永诀罢。”丽容说:“这也讲得是,只是舟中那有纸笔,古人云:‘血指写书方见情’,我如今不免咬破指头,写血诗一首于向日霞笺之末,以寄幽恨”,上写道:
死别生离莫怨天,此身已许入黄泉。
愿郎珍重莫相弃,拟结来生末了缘。
薄命妾张丽容敛衽再拜,夫君玉郎亲拆。
丽容写罢,说:“ 冯才,此书烦你递与李郎,道我书不尽言,有死而已。”冯才得书去报李玉郎,这且不讲。
却说参将铁木儿见丽容已到船中,那里容得他这些情节,即令水手速速开船,送至京中,早完其事。这水手听说,不敢怠慢,即便扬帆撑篙,开船去了。正是:
彩云梦断悲苏小,高挂云帆出豫章。
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 七 回 丽容无奈寄血诗 玉郎情极追翠娘
话说张丽容将血书付于冯才,要送给李玉郎,叫他以为永诀之计。谁知事不凑巧,那李玉郎只因昼夜想着丽容,不得再会,真是无计可施。忽一日,听得他父亲出门赴席,他就大着胆越墙而出,急上去寻那丽容。穿街过巷不多时,来到丽容门首,将门敲得数下。冯才出来开门,看是李相公,说道:“我正为着相公去见你,不意到得府上,说相公不在书房,不知往那里去了。如今来的正好,请里边坐。” 玉郎进门,说:“快请姐姐来见我。”冯才说:“姐姐?姐姐因想得你,系吊死了。妈妈如今已走了。” 玉郎一听,说:“ 天那!丽容 既 死,我 何 以 生 为?” 说 罢 就 要 撞 死。冯 才 说:“相公不要如此,姐姐虽死,到在我这袖里。”玉郎说:“一个人怎么反在你袖里?”冯才说:“有我姐姐的书在我袖里,如同他在一般。”玉郎急说道:“快拿来我看!”冯才将书递过去,玉郎打开一看,是一幅霞笺,后有诗一首:
死别生离莫怨天,此身已许入黄泉。
愿郎珍重莫相弃,拟结来生未了缘。
玉郎看完,细详此诗,说道:“你姐姐尚是未死,如今却往那里去了?快对我实言,决不肯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