噾了水,又蹓下一回,依旧拴在荒地上。
  但见红日衔山,沈氏道:“石相公,此时可好去么?”珮珩道:“你做下饭来,这时正好去也。”沈氏便做起饭来。珮珩吃饱了饭,取了布,贴身藏下挂刀,分付沈氏道:“只为房子小,拴不下马,你须听好了:三更后门上弹指声响,便是你丈夫归也。”沈氏半信半疑,在家守候不表。正是:
  壮志何时得自伸?且将侠术救冤人。
  旁人尚肯抒忠义,肝胆那能出至亲!
  且说珮珩一径走到监西小巷里,已是天色昏黄,掌灯时候,心下暗想:“我只在此小巷里走,倘有人看见,便要起疑,不如到大街上去走一回。”只见家家关门闭户,走路的也没有了,只得在人家檐下立着。好一回,又复四散走走,将到监左近,只听得东头有巡更的,一路敲梆击柝而来。珮珩想:“此处不妥。”便走向西路去。依稀见左手下有一堵矮泥墙,上边没有屋檐,料想此内必是空地,便扳着墙头,轻轻一纵,早跳将过去。也顾不得地下污秽,把衣服卷起,靠着墙儿蹲着。半响,只听得巡更的一路唱着山歌儿,道:
  结识私情夜里行,跳墙头过学张生。
  偷得姐来好手段,只愁撞着我巡更。
  巡更的唱着山歌儿,渐渐走近墙外,只听得一人道:“我与你且莫向西路去,且到监西巷里走一遭。”一人道:“说得有理,走了一遭,回去睡他的娘。”只听得梆拆之声复向东转北去了。珮珩肚里寻思,心下暗喜道:“此决是到小巷里去了,正等他走过,我方好行事。”便在黑暗地里摸着墙脚,摸着一块砌墙脚的石头,扳将出来,把布拽开,扯着布头缝的兜子,将绳索取出,放石块在兜子里,将索子扎好,把那一匹布缚在腰里。打点定当,只听得那梆柝之声从那小巷子里敲出来,一路走向西去。
  等够多时,只听得谯楼上鼓初打三更,便立起身来,看看天色,只见东方有些发亮,心下暗想:“今日是二十三日,月上却将是半夜光景,此时正好做手脚了。”便跳出土墙外,乘着月色朦胧,走进小巷内。看了下脚之处,挹布扯住一头,将那扎石块的一头轻轻望墙里一丢,那布早挂在墙上,用力扯了两把,却似生根的牢了,便扯着布,直溜上去。将近到墙,先探头望一望墙里,只见四下寂然无声。然后立在墙上,用脚踏住了布,把墙上棘刺拨在一边,把布头换过来挂着,依旧在那布上溜下。石头重,布头轻,才要放手,那布便要溜将出去,急忙一把扯住,要把布压在地上,又没有石块可压;欲要把布头缚在那里,又没有绳索可缚,却也没处生根;欲要将布头搭在墙脚下,用手摸墙脚时,又没有罅隙;若放了手由他溜出去,又见这般高墙如何跳得过?一定要在布上借力。左难右难,心头急得火燥。猛然会意,便将左手扯了布,右手向身边拔出挂刀,将刀头签布在地上。
  才得定,只听得有人咳嗽声响,急忙隐入墙坳里,侧身闪过。只见左厢中灯光明亮,移时,见一个胖大胡子,一手提着一个亮子,一手拿着一条水火棍,腰里系一把挂刀,踉踉跄跄的走来,看他像是吃醉的光景。正走不上两步,忽然扑倒在地,把一条水火棍直摔到飒珩墙坳边来,把灯都跌灭了。珮珩只暗地叫得:“苦也,倘他来寻棍时,岂不被他看见?”欲待转身,只见那人从地下才爬起来,口里只叫得一声“好酒”,又复一交倒了———原来吃醉人再不宜跌,若跌了一交时,便昏晕了。珮珩见那人又复跌倒,心下转念:“且莫动身,看他如何?”只见那人又挣扎起来,一步步颠入空屋里去。珮珩暗暗叫苦道:“我正要往那厢去,他今先去了,将如之何?”寻思一回道:“不妨,怕他怎的!他已是吃醉的人,料也不是我的对手。”便硬着胆,悄悄闪到门边。月光之下,只见那人却躺在门边一条板凳上,鼻息大作。
  珮珩便闪进屋中,欲到魏义屋里来。肚里寻思:“倘救得魏义到此,那人醒来惊觉,却不是耍;不如先将他结果了,有何不可!”遂复身走到那人身边,只见他腰里的刀靶映着月光煞亮,使要去拔他的刀,心下又一转念:“这人定是上宿的节级,我今若杀了他进去,弄脱魏义镣时,也要好一回,倘或他有同伴或是小牢子们适值进来看见,却不道做将出来?如今且莫杀他,且去放松魏义再作计较。”
  便悄悄的摸着日里走的路径,到得魏义屋中,低声叫道:“魏义,我来也。”只听得魏义也低声道:“石相公来了?”珮珩闻声寻摸去,摸着了魏义,先将手杻上索子扯断,放出手来,次杻那脚镣。虽是铁条,怎当珮珩力大,一扭便断了。把镣锁一总卸下,悄悄道:“我出去便来。”魏义道:“石相公又出去怎么?”珮珩也不答应,便复身走到空屋里。只见那人鼾呼大作,原直挺在板凳上,四下里悄然无声。珮珩便拔他的刀,只见那人如死的一般,一毫不动。珮珩拔出刀来,相真那人项下只一勒,早已了帐。原把刀插入他鞘内,放心进来。把腰里布解下,叫魏义驮在背上,把布兜扎好了,一直走将出来。走到门边,魏义见板凳上有人睡着,忙在珮珩肩上捏一把,珮珩明知其意,也不做声,一直从凳边走出。到墙边,扯着布,拔起刀,将刀与魏义拿了,从布上溜上去,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