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仍到部院衙门伺候。移时,部院放炮开门,只见军官飞奔出来说:“老爷有令,先传中军官,有话分付。”柳俊首先趋入见过,李绩叫至案前,低说道:“昨日匆匆,便尔遗忘你凌相公在此,我方才记起。你今又在我跟前,却叫他如何下落?”柳俊道:“卑职得蒙提拔,不敢自弃,愿效微长;主人事体,昨日已唤觉性来,托他照管,盘费已俱留下。”李绩大喜道:“如此极妙。你便传谕众将,不必进见,先往教场伺候,本部院随即便来。”柳俊跑出辕门,分付一声,众将一总去了。此时巡抚衙门的书门承舍及标员人役,一齐都到,〔不漏。〕———原在城外存札,贼兵一退,即入城参见。这日照常摆设威仪。柳俊带领标兵,簇拥李绩到教场演武厅坐下,军官站班,营将过堂听点。但见:
  旌旄蔽日,戈戟如霜。趋止严步伐之规,旗鼓肃听瞻之法:营分五队,按龙蛇鸟虎之名;阵列八方,布景死惊开之位。钲饶动地,鼓吹喧天。执簿传呼,看如蚁小军,接踵应声日诺;分符发遣,纵悬金上将,欠身奉令无哗。笑那小丑跳梁,怎禁这风云叱咤;畏我元戎制命,敢近他山岳声灵。正是:天子虽尊,不得军中驰骤;将军未老,居然阃外威严。
  却说李绩点齐人马,乃令曹虎山领兵五百为前锋,吴千总为副,白总中军,以柳俊、许景升为左右翼,留周泰守兖州,一路杀奔济宁州来。不则一日,已到城下。李绩传令围城,不许贼人樵采,便四面团团围住。
  且说马述远杀了苟黑汉,头目都置酒庆贺。马述远道:“我起义以来,便得三处,目今宿迁将下,江淮一带便可乘势破之,岂不是我打就江山的大势么!”众头目俱起身称贺。是夜大吹大擂,欢饮而散。
  明日,马述远坐衙,正欲商议起兵旁略郡邑,只见有城外伏路小军飞报:“官军杀来,午后已将城池围困。”马述远随即拨兵把守四门,自己上城观看。见有官兵叫喊说:“李元帅传谕。”知是李巡抚杀退苟黑汉,引兵前来。乃下城与众头目商议:“趁官军安营未定,出兵击之,可得全胜。”遂各各披挂,统兵出战。军士分开阵势,头目排列两旁。官军亦摆齐阵脚。
  李绩幞头衮袍,跃马而出,大叫:“草寇何得肆横,侵掠城池!今日天兵到来,尚不下马受缚,直待枭悬旄首,洗荡余氛,岂非逆命丧身,自遭屠戮?何不早早投降,抛戈卸甲,本部院回辕之日,请过天恩,自有封赏。汝等速速自省,毋效凶顽!”马述远大怒道:“天下苍生,都为你这些贪污官吏扰乱!我大王不忍万民涂炭,故此建义伸名,晓谕天下。兵不血刃,已下三城。知命者存,逆吾者死,饶他能征惯战的,尚且不战而降;何况你一个老头儿,有何能处?左右,为我擒来,以备祭旗之用!”〔说得豪爽轻巧恶薄。〕言未毕,朱海舞刀而出,直取李绩。李绩鞭梢一指,柳俊当先出马。二人双刀并举,各不相上下。贼阵中又一骑飞出,乃是田慕承,这边曹虎山亦拍马抵住。曹明、仲大德见赢不得官军,也齐来助战,官军队里许景升、吴千总亦齐出抵住。四对儿在战场上一往一来,正在酣战之际,只听得一声响,乃是官军阵里吴千总被曹明一刀挥下。〔吴千总也有过军功来。〕朱海见杀死官将,大逞雄力鏖战,曹明便夹攻许景升;许景升支撑不住,回马便走。贼阵中马述远见官军势败,也拍马舞刀,招动大队杀来。柳俊与曹虎山二人那抵敌得住?也拨回马退入阵中。贼人横冲直撞,十分兴头,追至十里有余,方收兵入城。
  李绩聚集败残人马,已折去二百余军士,不胜纳闷。柳俊道:“兵家情状万殊,胜负不足介意,不可因少挫军威,便增难色。还宜前往屯扎,多伐树木为栅,坚壁自守,待有援兵,再行计议。”李绩道:“我奉命讨贼,原难自懈;只是寡不敌众,如何是好?”柳俊道:“请老爷放心,不足为虑,恐军士闻之不便。昨已传檄各路,自有救兵前来,再当计议。”李绩乃下令前行,复到旧处安营,坚立寨栅,以为久守之举,是夜不敢解甲。(明日)贼兵在栅前讨战,李绩只不出军,贼兵整日叫骂,一连数日按兵不动。
  一夜二鼓时候,打哨马来报:“西南两路人喊马嘶,不知何处军马?老爷定夺。”李绩沉吟不语。柳俊道:“老爷前日出文书,各路勒兵救援,今这两路人马决是官军,料非贼寇。”李绩便差许景升往西,曹虎山往南,各带本部前往打探。不移时,两路探子来报,果系官军。李绩乃令合营鸣鼓执炬,两相接应。但见两路都到,齐入中军大营参见。西路乃是游击将军张达,因剿灭凤山贼党,前来相助;南路(以是)守备唐可法,往汶上县借得救军,同汶上县守备郭从超率领本部人马,俱星夜前来恢复。〔唐可法才不是尸位素餐之人。〕李绩不胜大喜,随令摆宴。张达道:“老爷连日交战如何?”李绩道:“本部院前日到此,寡不敌众,被贼军大败一阵,连日只是坚守不出,以待诸君到来。今日两路齐集,军容大振,料此草寇不难收服矣。”众人也不敢多言,一夜无话。
  明日柳俊入营,谓李绩道:“卑职连日留心察访,问得此间土人,已定得一计在此,只因兵少,不能展用,今既兵多将众,何不以计破之。”李绩大喜道:“汝有何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