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的脚夫被打,一步一拐的走来,大家惊诧。然都听得那行凶人乱喊是“刘府,”不知是那个刘家?李兴同小厮等却认得是刘吏部家家人在内,就是脚夫们也有认得的。李兴道:“我们快些回去,禀上了二爷,和他家不得干休!”坐轿人都唬个够死。只有丽娟与兰英在轿里,虽则料着这般事,然而也尽吃惊唬了。见抢了大轿去,明知再思与刘家合商毒计,今却抢去了素玉,暗暗惊中叫喜。李婆与小丹叫苦不迭。〔是他的小姐。〕李彦直不胜气忿,到丽娟轿边道:“天下有这般异事!大妹,你不惊坏了么?”丽娟道:“怎不惊坏!这等异变事,那里说起。快些回去与叔叔说知,在这里乱他何用!”〔还见得丽娟有主意。〕那时上马的上马,抬轿的抬轿,打坏的轿人叫他缓缓而回。路上还恐再有人来抢,怀着鬼胎,又气又怕,一路望城进发。
  再表刘世誉在家等信,就像热锅上蚂蚁,惟恐事体不妥。守到日晡时候,见家人飞马回来,说:“已在大树林边抢了李小姐轿子,如今只差五里路了。”世誉不胜大喜,立叫送聘礼到李家来。
  这时李再思同二娘坐在楼上,肚里寻思:此刻当有消息。转念未完,只见喜儿飞奔上楼道:“二爷,〔喜儿小奴才,就是一脚鬼。〕不知甚人家,插花披红,送盘盒羊酒来了。门上人不敢拦阻。”李再思忙问道:“什么人家送来?我家又没有喜事。〔单要瞒二娘。〕奇怪,奇怪。你快出去打听实信来报。”喜儿答应便去。只听得一派鼓乐之声,人声嘈杂。二娘张眉竖眼,不知理会。〔真正那里说起!〕又见喜儿来说道:“那礼盒是刘吏部老爷家里送来的,说是要了大小姐去了,故此行聘来的。”李再思口中但叫“怎么说”?便同喜儿慌忙下楼出去。二娘听了大惊,〔不得不惊。〕也随下楼来打听。
  再思走到大厅上,有刘家掌家到面前来致意道:“半路已迎了小姐,故送聘礼过来,二爷照帖查收便是。”说完,一哄而去。再思倒像唬呆光景,〔逼真。〕一字也不说,但叫家人等把礼盒捧进去。二娘也走到屏门后,见将盘盒收进,便道:“这事那里说起,怎么便收了他礼物进来?”再思道:“就是后面刘家了。他说半路上迎了大小姐去,故送那聘礼来。”二娘大惊道:“今日是小姐们从坟上转来,难道半路上竟抢了大小姐去,故送那聘礼来?二爷便该和他理论!好人家怎做出那般丑事来!”再思道:“那里晓得这个小奴才用此毒计!〔那里晓得这个老奴才用此毒计。〕他们来人放下便走了,叫我向谁理论?”二娘道:“事体未知若何,怎么便收他礼物?”再思道:“那些盘盒里边,自然是些财礼搢匹首饰等物,若不收他进来藏放,不争的掉在外头,任人拿去。”当下连忙搬运,收了进去,摆了一后堂。初先鼓乐送来,街坊上也挤了好些人进来,看见送礼人一到便去,李家把礼物收进,便都散出,各去胡猜乱想是何道理,并议论盘盒之内说多道少。你论我说,那都是蠢辈常情,〔点缀不漏。〕不在话下。
  那时二娘十分着急,无奈终是女流,家中丫鬟妇女们都来聚观。再思开盒看帖,二娘道:“写的恁么?”〔终是女人见识。再思便取帖看,情状可想。〕再思念道:“金钗二股,金钏二具,珠花四树,珠宝事件八样,金簪四枝,彩缎二百端,代仪五百两,羊四只,酒四坛。”二娘略略看过道:“那几盒细匹银封,又是怎么的?”〔妙。〕再思道:“想是送我的了。”〔“想是”,妙。〕只见小厮们扛酒进来,却是六坛,羊是六只。二娘道:“方才听得是四坛酒,四只羊,怎么都是六件了?”〔妙。〕再思道:“想也是送我的了。”〔“想也是”妙。〕二娘道:“他敢做出这般事来,二爷必然晓得。”再思道:“我病了好几十天,镇日不出大门,见我与谁接待来?晓得他恁的!”二娘想来不差,乃道:“如今怎么好?”再思恨骂道:“没良心的!〔好个自骂自。〕敢做出这般歹事。如今木已成舟,叫我如何摆布?只是儿子们也该回来了。”
  言未毕,只见彦直同小使等带跌的跑进来,叫道:“不好了,妹妹被刘家抢去了!”再思听了“妹妹”二字,怪叫道:“怎么说?”〔情景逼真。〕彦直道:“儿子们今早从庵中起身,走到半路大树林边,只见有五六十人拦路,喊道:‘那大轿里的是我们刘府里的奶奶,你们要抬到那里去!’便一齐动手,打得我们四散跑命。李兴都打坏了,坐轿的人个个唬死。不多一刻,那班人去了,我们才走拢来,却不见了大轿,〔不差,抢去的是大轿。〕妹妹被他抢去。”再思忙问道:“大轿是大妹坐的,怎说抢去妹子了?如今大妹在那里?”〔奸谋尽露。〕彦直道:“今早大妹身子不快,嫌大轿空阔,恐受风寒,故与妹妹换轿坐的。”再思听见,把初先的假气恼变成了真气恼,倘躺在一张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逼真摹描之笔。〕二娘道:“大妹呢?”〔再思、二娘同问大小姐,心上念头各别。〕彦直道:“我马走得快,先来了。他们这时也好到了。”
  言未毕,只见李婆同小丹哭将进来。二娘道:“大小姐呢?”小丹带哭的道:“回那边去了,说就来告诉二爷哩。”彦直指着摆的礼盒道:“这是何来?”〔情景逼真。〕二娘道:“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