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后,各园中惟虞美人不依原种,变幻多端,如单叶变为千叶,浅色变为深色,是因香雪陈奏之功也。花神对香雪道:“承小姐帮助,花事有成,深感深感。妾闻王昌年已经回家,今日当与小姐玉成好事,以为千古佳话。”便着几个使女,择旷野之地,结成园亭,请香雪住居于此。花神自去寻取昌年。
  说这昌年守在香雪房中,不胜怨恨。原来上边规矩,人死了不待成殓,那至亲先要到野外去招魂的。昌年挨至五更,独自一人,竟往城外招取小姐魂魄。
  走过了几里路,昏昏沉沉,不知远近,忽看见花神走来问道:“郎君别来无恙,此行将欲何往?”昌年叹道:“小生遭遇多难,家中近有大变,今早此来,实出痛心。”花神道:“不必忧伤,小姐现在这里。”昌年道:“不信有这事,家里死的又是何人?”花神道:“你若不信,可随我来。”
  昌年反疑是梦,便随花神走进园中。但见百花争艳,果然小姐坐在其中。昌年一见大喜道:“小姐果在此间,我昨夜到家莫非做梦么?”香雪道:“偶因分任司花之职,暂时出门。吾兄远归,有失迎候。”昌年还怕是梦,急急扯住小姐不放。花神笑道:“何必太疑,当送你回去。”便差两乘轿子送至家中。
  昌年与小姐谢别花神,各上了轿。那园亭忽然不见,但见轿子如飞,顷刻间已到门首。昌年先下轿迸门。世勋看见,正要哭起来,昌年道:“小姐现活在此,与小婿一同来了。”世勋大骇,即刻外边,当真是小姐走进门来,那两乘轿子也不见了。一家大小,无不惊异,尽来簇拥小姐一同进房。
  此时,因外头有这异事,个个出来,并无一人在房。那床上睡的,不知不觉穿好衣服,坐在房中。外面拥进来,蓦然合做一处,依旧是活跳的一位小姐。世勋又喜又吓,呆呆的,只管细看。小姐道:“王家表兄,今日回来,我父亲桑榆暮景,正好依傍过日子了。”
  昌年正要回答,忽家人进来报:“宋老爷来拜。”昌年只得出来迎接。乃是宋纯学,他闻昌年归家,又闻小姐有变故,特来看看。说道:“小弟自与年兄在中途忽然不见,那时兄在何处,到今方始归家?费小弟寻了几日。今早又闻小姐有什么异事?”昌年把花神之事瞒过,只说道:“那日大风扬沙,故此失散。又因闻得游兵作恶,暂缓一日.所以归迟,小姐偶有微恙,今幸全复。”纯学道:“恭喜,恭喜,年兄既归,目下便该择吉了。”昌年道:“正要商量此事。”纯学道:“前日行聘,原是小弟做媒,年兄何不借舍舅的西园住了,待弟与兄择下吉期,完那冰清玉洁。”
  昌年听了,即到里面与世勋说知,世勋大喜,出来面谢纯学。纯学谦逊一番,就挽昌年出门,同到西园来,老潘更加款待。纯学即往外边拣了黄道吉期。
  到了正日,昌年备一付盛礼,穿了公服,打起刑部执事,纯学做了行媒,鼓乐喧天,送到崔家结亲。世勋迎接进厅,内中拥出小姐,一对夫妇拜了天地父母,拥入洞房,合卺结亲。
  世勋在外,陪了纯学吃酒。小姐与昌年并不客套,添绣斟上酒来,两个说说笑笑,吃得半醉,散了酒席。添绣伏待上床,掩门而出。昌年就把分别出门以至误认老潘的话先请了罪,又把拖神托梦终始周旋的话后叙了情。香雪也把女师入赘、柳林得梦并诗绢暗合之异说了一遍,两人说了一夜话,说到苦时,上面愈加亲热,说到喜时,下边岂肯生疏,那些风流恩爱,自然是少不得。这事按了不提。
  再说女师莲岸,自从见了真如法师尚且雄心勃勃。真如整顿禅房与她居住,也不参禅学道,也不念佛看经,日夜思想昌年,无从见面。有时感慨悲歌,抡起掸杖便要杀出去。
  过了几月,心上禁遏不住,即来禀真如道:“弟子雄心未断,意欲出山,完了俗愿,待数年后,然后归山。”真如道:“我怕妳一去不来,老僧放心不下。也罢,既是妳此志不衰,今夜子时大吉,老僧亲送妳去。”
  莲岸拜谢,回到自己房里,收拾行装。自想:“此番出去,先到河南,寻取昌年。然后差世勋同纯学收聚柳林残兵,寻觅程景道、李光祖,再加团练,何患无成。”打算完备,又来禀真如道:“弟子半夜起身,恐怕惊动老师,先此拜别。”就拜了四拜。真如道:“既是如此,今夜老僧到不奉送了。”莲岸欣然别了真如,早早打开铺盖,暂且睡下,好养精神,半夜出山。
  只见睡到子时,听得晓钟初响。莲岸急急背了行李,出了涌莲庵,赶下山坡。恰好撞着程景道。莲岸大喜道:“你为王森所败,我原不怪你,为何不别而去?一向在哪里?”景道道:“败军小将,无颜相见,故此流落他乡,请问大师到哪里去?”莲岸道:“我因误去投降,朝廷敕斩,被我用术逃避。今日此去,仍要做前番的事。”景道道:“既逃避了,小将备有马匹、器械,大师可速上马前行。”
  莲岸便上了马,两个走不止数里,忽然有一队兵马阻绝去路,两个细看旗号,俱是柳林内的。景道大喝道:“你是那一家营头,敢在此拦路?”只见那营里一将骑马冲出,见了莲岸,即时下马,纳头便拜,乃是李光祖。莲岸大喜。光祖道:“小将自别大师,总领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