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相公在城中金侍郎家处馆,问着的实。可寻去罢。”
  端如听说,喜动颜色,气力复加。同婉儿进城问着金家,见门上无人,竟走进去,唤问道:“白相公在么?”
  眉仙适举笔与金声改文字,听得有人相唤,只道求他写扇作文的,慢步出馆来,问道:“是谁?”眉仙见了尚不知是端如。端如见是眉仙,忙跄至堂中下礼道:“老兄安寓于此,弟何处不寻得到!”眉仙答礼,立起身来仔细一看,才认得是方端如,重又下礼。惊喜而言:“老兄长途跋涉,何以访得至此?”方问间,婉儿赤进来叩头。眉仙大喜道:“你怎么亦来了?”命坐于槛上,自己挽着端如手坐定,问及白公消息,家中别后夫人安否,今何故来寻,细问来音。
  端如遂将白公在狱亏刘钊救出,逃湖归家,家中幸得安宁。又将二友分路南北跟寻,自己祈梦来杭,适庵中观诗访得之故前后备述一番。眉仙致谢慰劳。
  金声知先生家中来的人,进去禀知夫人。忙备饭于馆中来,老仆来请。眉仙遂同端如进馆坐下。老仆又陪婉儿于外厢饮膳。端如谓眉仙道:“令尊翁因悬望吾兄,故弟特来寻访。今喜聚首,但愿吾兄即同回方妙。”
  眉仙道:“我亦朝夕思家,二亲时见于梦寐。只因祸患恐未息,故不敢归耳。今兄来,自然即同归矣,岂有又留于此乎。”端如道:“不然。我前祈梦,虽见吾兄于船中,将过船,有一头戴金凤冠,一傍立吹箫二女子拖住不放吾兄,船侧惊醒。故今虽见兄,乞兄即归方好。”眉仙听了暗笑不已。
  端如问道:“何笑之有?”眉仙附耳低言,告以凤娘、霞箫订盟之事。端如大惊道:“真正神梦有验。”眉仙道:“不止神梦有验,我昔年与兄所遇黄犊客,他曾赠我数语,今想已都应验;首句说驾一叶之扁舟,挟飞仙以邀游。依兄言之,此二语应于老父之事矣。又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之句,应于弟之借寓牧云庵矣。至于凤凰台上忆吹箫,又应于此也。只末句未审何为?既吾兄以神梦之事疑弟,我今先密写一别书致二美,明日告明主母,与吾兄长往便了。”
  是夜端如与婉儿留宿于金家。凤娘知眉仙要回去,不好留得,又不好送别,只得先封白金五两、王簪一枝,傍晚使霞箫送与眉仙订别,并祈莫负前约。眉仙亦致别书,对霞箫道:“鄙人无物可赠,我向来所成《珊鞭集》上、下二册,今将一册赠与小姐。日后成姻,仍将上下集纂成一册,完我二人之愿。小姐不能面别。代我致谢一声。”霞箫接了别书、诗集,又订道:“相公此去,长途保重,若到家可即行聘来求婚,毋使我二人失落。”各各涕泣而别。
  明日夫人置酒饯行。金声泣道:“蒙师几年训诲,恩实再生。今日远归,未知何时再会,教我何以为情。”眉仙亦泣下道:“不必悲伤,后日正长,何愁相会无期。”又请夫人出来拜别。夫人将向来所积束修一并付与眉仙,外送白金五两为路费。
  眉仙收拾行囊,捡琥珀连环、誓书藏于胸前锦囊中。凡朋友送的一应古董玩器,不好带去,都把与金声。命婉儿带了行囊,同端如出门。金声随后相送。眉仙道:“我尚要去别魏、何诸友,不必送了,回去罢。”金声只得含泪而归。
  眉仙先来别魏非瑕。非瑕道:“弟竟不知,尚未一饯。”再三苦留住下。魏非瑕送去拉何圣之、沈云朋来相饯。各叙衷情。明日魏非瑕赠彩缯二端、松绫四表里、白金十两。何、沈二人各赠数金。三人相送眉仙出城外,涕泣珍重而别。眉仙又到牧云庵来别空如,赠彩缯二匹、白金五两,以报留寓之德。从此三人雇下头口,望山东进发。
  路上端如问眉仙来时那匹马怎么样了。眉仙道:“死于庵中,因此留寓。”端如又问来时曾带珊瑚鞭否。眉仙道:“带来的。”端如道:“为何不见?”眉仙默告已赠凤娘之事。端如道:“既如此,在弟身上。回去禀知老伯,行聘求婚便了。”眉仙道:“弟别后,兄可曾娶尊嫂否?功名若何?”
  端如道:“我是前年娶的。袁兄娶有三年,已生一子。我尚璋瓦未弄。是兄出奔三年,我二人就列黉序。”
  二人你问我答,路上不觉寂寞,又无甚担搁,不几时到家。婉儿先背行囊奔至家中来通报。白公欢喜无限,同长孙夫人出堂来看。
  眉仙进来拜伏于地道:“不孝子播越在外,父难不救,母老失养,真乃世之罪人也。”
  白公扶起。端如亦拜见。白公同夫人再三慰谢。遂问眉仙出逃几年避难何处。眉仙将寓庵中、馆金家之事细告一番。白公又问端如道:“劳君长途跋涉,何以访得到彼?”端如遂将庙中祈梦、壁上观诗、诸友饯别,细述始末。白公叹道:“古惟有寻亲者不辞千里之劳,今君为友如此,愚父子将何以报?”端如谦让不已。
  夫人已置酒于外厢,遂邀入座。席间端如谈及道:“当初白兄出避,时方弱冠,今已壮年矣。且喜向患荡平,老伯可订其结缡之好,室家有助,老伯之事毕矣。”
  白公泪下道:“我有此意久矣。因此枉祸,故不及此。今若得乔木门楣,联姻方好。”
  端如道:“有一事,正千里奇缘。”将眉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