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周家合股做生理的,周家尽会向那字号挪移些银子,若把欠周家的款项,及周家所占的股本,缴交官府,至于周家欠人的,究从那里讨取?其中自然有五七家把这个情由禀知官吏。你道官吏见了这等禀词,究怎么样批发呢?那官吏竟然批道:“你们自然知周庸佑这些家当从哪里来,他只当一个库房,能受薪水若干?若不靠侵吞库款,哪里得几百万的家财来?这样,你们就不该与他交易,把银来借与他了,这都是你们自取,还怨谁人?且这会查抄周家产业,是上台奏准办理的,所抄的数目,都报数人官,那姓周的纵有欠你们款项,也不能扣出。况周庸佑尚有产业在香港的,你们只往香港告他也罢了。”各人看了这等批词,见自己欠周家的,已不能少欠分文,周家欠自己的,竟无从追问,心上实在不甘,惜当时督帅一团烈性,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所以商家哪有不震动起来。偏是当时衙门人役,又故意推敲,凡是与周家有些戚谊,与有来往的,不是指他私藏周家银物,便是指他替周庸佑出名,遮瞒家产,就藉端鱼肉,也不能尽说。所以那些人等,又吃了一惊,纷纷逃窜,把一座省城里的商家富户,弄成风声鹤唳。过了数十天,人心方才静些。
  一府两县,次第把查抄周、傅、潘国家的产业号数,呈报大吏。那时又对过姓周家属的供词,见周庸佑是落籍南海大坑村,那周庸佑自富贵之后,替村中居民尽数起过屋子。初时周庸佑因见村中兄弟的屋子湫陋,故此村中各人,他都赠些银子,使他们各自建过宅舍,好壮村里观瞻,故阖村皆拆去旧屋,另行新建。这会官府见他村中屋子都是周庸佑建的,自然算是周庸佑的产业,便一发下令,都一并查抄回来。这时大坑村中居民眼见屋子要入官去了,岂不是全无立足之地,连屋子也没得居住?这样看来,反不若当初不得周庸佑恩惠较好。这个情景,真是阖村同哭,没可如何,便有些到官里求情的。官吏想封了阖村屋宇,这一村居民都流离失所,实在不忍,便详请大吏,把此事从宽办理,故此查封大坑村屋宇的事,眼前暂且不提。
  只是周庸佑在香港置下的产业,做下的生理,端的不少,断不能令他作海外的富家儿,便逍遥没事,尽筹过善法,一并籍没他才是,便传洋务局委员尹家瑶到衙商议。囗大吏道:“现看那四家抄查的号数,系姓傅的居多,那周庸佑的只不过数十万金。试想那四家之中,自然是算周庸佑最富,不过因傅家产业全在省城,故被抄较多。若周庸佑的产业在省城的这般少,可知在香港的就多得很了。若他在港的家当,便不能奈得他何,试想官衙员吏何止万千,若人人吞了公款,便逃到洋人地面做生理,置屋业,互相效尤,这还了得!你道怎么样办法呢?”
  那尹家瑶听了,低头一想,觉无计可施。原来尹家瑶曾在香港读过英文,且当过英文教习,亦曾到上海,在程少保那里充过翻译员,当金督帅过沪时,程少保见自己幕里人多,就荐他到金督帅那里。还亏他有一种做官手段,故回粤之后,不一二年间,就做到天字一号的人员,充当洋务局总办。他本读英文多年,只法律上并未曾学过,当下听得金督帅的言语,便答道:“香港中周庸佑生理屋业端的很多,最大的便是囗囗银行,占了几十万的股份,但股票上却不是用他的名字。其次,便算那一间囗记字号,比周乃慈的那囗囗昌字号生意还大呢!只是他用哪一个名字注册,都无从查悉。其余屋业,就是周、潘三家也不少,究竟他们能够侵吞款项,预先在香港置产业,好比狡免三窟,预为之谋,想契纸上也未必用自己名字了,这样如何是好?”金督帅道:“不如先往香港一查,回来再行打算。”尹家瑶答道:“是。”金督便令草了一张告示,知照港督,说明委员到港,要查姓周的产业来历。
  尹家瑶一程来到香港,到册房,从头至尾,自生理册与及屋业册,都看过一遍,其中有周、潘名字的很少,纵有一二,又是与人暗借了银款的,这情节料然是假。惟是真是假,究没有凭据。胡混过了两天,即回到省里,据情口覆金督。自经这一番查过之后,周、潘两家人等,少不免又吃一点虚惊。因为中、英两国究有些邻封睦谊,若果能封到自己产业,因是财爻尽空﹔且若能封业,便能拘人。想到这里,倍加纳闷,只事到其间,实在难说,惟有再行打听如何罢了。
  过了数日,金督帅见尹家瑶往香港查察周、潘产业,竟没分毫头绪,毕竟无从下手,便又传尹家瑶到街商议,问他有什么法子。尹家瑶暗忖金督之意,若不能封得周、潘两家在港的产业,断不干休。但他的性情又不好与他抗辩,便说道:“此事办来只怕不易,除是大帅把一张照会到港督处,说称某项屋业,某家生理,是姓周、姓潘的,料香港政府体念与大帅有了交情,尽可办得好,把他来封了。且职道又是亲往香港查过的,算有些证据,实与撒谎的不同。此计或可使得,未知大帅尊意如何?”金督听了,觉此言也有些道理,便问尹家瑶道:“究竟哪号生理、哪号屋业,是姓周、姓潘的,你可说来。”尹家瑶便不慌不忙的说道:“坚道某大宅子,西么台某大宅子,及周围与合股囗囗银行,囗荣号,囗记号,此人人皆知。至于某地段某屋铺,统通是姓周的。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