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怎地?”伍氏道:“妾初时见邓大娘子的病,还借他没点胸襟,今儿又到自己了。你看妾的膝下儿子,长成这般大,还镇日要看人家脸面,没一句话敢说,好不受气!但不是这样,又不知先死几年了。一来念儿子未长成,落得隐忍。今儿这般病症,多是早晚捱不过。妾也本没什么罣碍,偏留下这一块肉,不知将来怎地。望妹妹体贴为姐,早晚理理儿!”香屏听了,哭道:“姐姐休挂心,万事还有我,只望吉人天相,病痊就是好了。”伍氏道:“妾日来咯血不止,夜来又睡不着,心上觉是怔忡不定,昨儿大夫说我心血太亏,要撇开愁绪,待三两月,方才保得过。只是愁人一般,哪里撇得开?况这般呕气的人,死了倒干净。”
  正说着,只见八姨太过来,看见这个情景,不由得心上不伤感。正欲问他时,伍氏先已说道:“妹子们来得迟,妾先到这里的,还是这样﹔你们为人,休要多管事,随便过了,还长多两岁呢。”八姨太听了,敢是放声大哭,引动各人,倒哭做一团。伍氏又唤自己儿子到牀前,训他休管闲事,奋志读书,早晚仗三姐来教训教训,也要遵从才是。那儿子十来岁年纪,哪不懂事,听了还哭得凄楚。各人正待与伍氏更衣,忽见伍氏眼儿反白起来,各人都吓一跳。正是:
    生前强似黄粱梦,死后空留白骨寒。
  毕竟伍氏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办煤矿马氏丧资 宴娼楼周绅祝寿
  话说伍姨太嘱咐了儿子之后,各人正欲与他更衣,只见他登时牙关紧闭,面儿白了,眼儿闭了。男男女女,都唤起“观音菩萨救苦救难”的声来。忽停了一会子,那伍姨太又渐渐醒转来了,神色又定了些,这分明是回光近照的时候,略开眼把众人遍视了一回,不觉眼中垂泪。香屏姨太就着梳佣与他梳了头,随又与他换过衣裳,再令丫环打盆水来,和他沐浴过了。
  香屏姨太困坐得疲倦,已出大厅上坐了片时,只见八姨太银仔出来说道:“看他情景,料然是不济的了。大人又不在府里,我两个妇人没爪蟹,若有山高水低,怎样才好?”香屏道:“这是没得说了。他若是抖不过来,倒要着人到香港去叫骆管家回来,好把丧事理理儿便罢。”八姨太道:“既是如此,就不如赶着打个电报过他,叫骆管家乘夜回来也好。”香屏答个“是”,就一面着人往打电报去,然后两人一同进伍氏的房子里。见他梳洗过了,衣裳换了,随把伍氏移出大堂上,儿子周应祥在榻前伺候着,动也不动。少时,见他复气喘上来,忽然喉际响了一声,眼儿反白,呜呼哀哉,敢是殁了。立即响了几声云板,府里上上下下人等,都到大堂,一齐哭起来。第一丫环小柳,正哭得泪人一般。还是仆妇李妈妈有些主见,早拉起香屏姨太来,商了丧事,先着人备办吉祥板,一面分派人往各亲朋那里报丧,购买香烛布帛各件,整整忙了一夜。次早,那管家骆子棠已由香港回到了,但见门前挂白,已知伍氏死了,忙进里面问过,各件都陆续打点停妥。到出殡之期,先送枢到庄上停寄,好待周庸佑回来,然后安葬。这时因七旬未满,香屏姨太都在增沙别宅,和儿子应样一块儿居住,不在话下。
  且说马氏和周庸佑在星加坡,自从国携带洋膏误了事,那心上把游埠的事,都冷淡去了,因此一同附搭轮船回港。这时听得二房伍氏殁了,在周庸佑心上,想起他剩下了个儿子,今一旦殁了,自然凄楚,只在马氏跟前,也不敢说出。在马氏心上,也像去了眼前钉刺的一般,不免有些快意,只在周庸佑跟前,转说些怜惜的话。故此周庸佑也不当马氏是怀着歹心的,便回省城去,打点营葬了伍氏。就留长子在城里念书,并在香屏的宅子居住。忙了三两天,便来香港。
  只自从九姨太闹出这宗事,那周庸佑也不比前时的托大,每天必到各姨太的屋子里走一遭。那日由九姨太那里,回转马氏的大宅子,面上倒有不妥的样子。马氏看了,心里倒有些诧异,就问道:“今天在外,究是有什么事,像无精打采一般?不论什么事,该对妻子说一声儿,不该怀在肚子里去闷杀人。”周庸佑道:“也没什么事,因前儿囗记字号的梁老板,借了我十万银子,本要来办广西省江州的煤矿,他说这煤矿是很好的,现在倒有了头绪。怎奈工程太大,煤还未有出来,资本已是完了。看姓梁的本意,是要我再信信他,但工程是没有了期的,因此不大放心。”马氏道:“大人也虑得是,只他既然是资本完了,若不是再办下去,怕眼前十万银子,总没有归还,却又怎好?不如打听他的煤矿怎地,若是靠得住的,再行打算也罢了。”周庸佑答个“是”,就转出来。
  次日,马氏即唤冯少伍上来,问他:“那江州的煤矿,究竟怎么样的?你可有知得没有?”冯少伍道:“这煤矿吗,我听得好是很好的,不如我再打听打听,然后回复夫人便是。”马氏道:“这样也好,你去便来。”冯少伍答声“理会得”,就辞出。暗忖马氏这话,料然有些来历,便往找梁早田,问起江州煤矿的事,并说明马氏动问起来,好教梁早田说句实话。梁早田听了,暗忖自己办江州的煤矿,正自欲罢不能,倒不如托冯少伍在马氏跟前说好些,乘机让他们办去,即把那十万银子的欠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