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毋庸来京陛见,即赴新任。

  再说年公自接读圣旨之后,调为杭州将军,便带同家属赴任。来到清江浦,须要缮摺谢恩。想到前次奏章得罪圣上,因是出于幕友之手,今必郑重其事,更加恭敬,亲自起稿缮写,诚恐他人笔墨有误。看官须知,年公文章笔墨,原是超越当世,岂知杀戮过重,暗中如有鬼使神差,把“恭谢天恩”四字,误写了“恭候圣旨”四字。你想,皇上既命他调补杭州将军,这“恭候圣旨”四字,如何用得着呢?岂不是藐视前次的圣旨么?这奏章发后,年公那里知觉,不日来到杭州,择吉接印。

  升堂甫毕,忽见辕门巡捕官上前禀道:“辕门外有一个和尚,要禀见大人。”年公不觉思疑,便命传他进来。巡捕官出来道:“大人令你进去。”那和尚道:“须要你大人亲自出来迎接的。”巡捕又到年公面前禀道:“这和尚须要大人亲自出迎。”年公恍然道:“这和尚是癞头的么?”巡捕官禀道:“正是。”年公即令传点开门,出外迎接。一见正是癞头和尚,便道:“弟子久慕函丈,日夜思怀,今得降临,真是万幸。请师父前行,弟子步随。”癞头和尚便挽手而进,来到花厅上,年公行过师生之礼,然后坐下。癞头和尚道:“欣闻贤契成了大功,光荣已极,今日特来拜贺。”年公道:“此都是师父所赐,门生何敢邀功。前日阵上曾蒙多多赐教弟子,已奏明圣上,遥加封号,未卜师父先知否。”癞头和尚道:“我辈乃是出家之人,并不以功名为念,虽承贤契美意,倒不如省事的为妙。请退左右,我有一言相告。”年公即喝退左右:“请问师父有何指教?”癞头和尚道:“我观贤契气色不佳,恐于三日内防有不测。目下大功已就,未知可愿随为师归隐否?”

  年公道:“不瞒师父说,前月一时误写奏摺,已经奉旨申斥,特调到此。今自韬光养晦,安守职分,谅朝廷当念我前功,不致再行加罪。但随师修行,本契下怀,争奈上有严亲,下有妻孥,不忍一旦抛弃,追随函丈,还祈原谅。”癞头和尚心想:年公不上三日,必有杀身之祸,犹自恃其功高,执迷不悟,此真是理数难逃。又复苦劝,终是不听,长叹一声,即行告别,年公再三苦留不住,只得任他去了。

  再说皇上看了年公奏摺,龙颜大怒,以为有意藐视朝廷,期下旨令拿年赓尧来京。不数日,差官已到杭州,宣读圣旨,年公不知何故,及细细打听,方知又被误写奏章所致,便长叹一声道:“悔不听吾师之言,致有今日。”到此方解从前偈语,指示朝夕倒置之事。自知定难免死,遂将一切家务托与兄弟年希尧,自随差官押解进京,下在刑部待议。那时朝中御史备上奏章,有奏年赓尧擅杀降卒者,有奏年赓尧跋扈不臣者,有奏年赓尧藐视朝廷者,皇上大发雷霆,着刑部严讯。年公足足认了二十四件的罪名,都是要杀不赦的,于是照大逆不道的刑法,在京都菜市口弃市。

  受刑之夜,有一个乞丐在菜市口路边歇宿。夜半,忽听见人声嘈杂,睁眼看时,只见许多牛头马面的人,在路边站着说话,有一个老者向众人问道:“今日众位辛苦了。”那牛头马面的说道:“不料这犯人如此凶横。”老者道:“他是星君,焉得不凶横。”牛头马面的说道:“不信,那有星君押入畜类道中而去。”老者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年赓尧他是天狗星下凡,去应金川劫数的。不料他忘却本来,杀戮过重,以致冤气冲天,阎皇特把他打入畜类道中,消消众人的冤气。将来罪孽满后,自当归位的。”乞丐不觉咳嗽一声,那些鬼怪都不见了。

  看官,这平金川故事都说完了,其中事实是耶,非耶,都是做书的祖宗传说下来,明眼人谅必知之。惟年赓尧的故事及他的报应的事实,别书也曾提及,并非在下杜撰,谅不能瞒过看官的了。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世人莫识其中理,反谓苍天没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