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是幽雅。二人一来也要歇脚,二来就要问信,竟走了进去。
  庵中一个和尚看见,慌忙迎接道:「二位相公何来?」燕白颔答道:「我二人因春光明媚,偶尔寻芳到此,不觉足倦,欲借宝庵少憩片时。」和尚道:「既是这等,请里面坐,」遂邀入佛堂问讯坐下。一面叫小沙弥去煎茶,一面就问二位相公高姓。燕白颔道:「学生姓赵。」平如衡道:「学生姓钱。」因问老师大号,和尚道:「小僧贱号普惠。此处离城约有十数余里,二位相公寻春直步到此,可谓高兴之极。」燕白颔道:「不瞒老师说,我二人虽为寻春,还要问一个人的消息,故远远而来。」普惠道:「二位相公要访谁人消息?」燕白颔道:「闻得说山显仁相公告病隐居於此,不知果然么?」普惠笑道:「我祇说相公要访甚么隐人的消息,若是山老爷,一个当朝宰相,谁人不知,何须访得,就在这南头大庄上房住。山老爷最爱小庵幽静,时常来闲坐,一个月倒有十日在此。」平如衡道:「这两日曾来吗?」普惠道:「这两日为他小姐有恙,请医调治,心下不快,不曾来得。」燕白颔道:「可知他小姐有甚贵恙?」普惠道:「这倒不晓得。」说罢,小沙弥送上茶来。
  大家喫了,普惠问道:「二位相公访山老爷想是年家故旧,要去拜见了。」平如衡道:「我们与他也不是年家也不是故旧,因闻得他小姐才高,为天子宠贵,不知是真是假,要来试她一试。不期来得不巧,正遇着她病,料想不出来见人,我们去也无益。」普惠道:「据相公说,是来的不巧,遇她不着。依小僧看来,因她有病遇不着,正是二位相公的凑巧。」燕白颔笑道:「遇不着为何倒是凑巧?」普惠道:「遇不着省了多少气苦,岂不是凑巧。」燕白颔道:「就是遇着她,难道有甚么气苦不成?」普惠道:「相公不是本地人,不知那山小姐的行事。」平如衡道:「我们远方人实不知道,万望老师指教。」
  普惠道:「这山小姐,今年十六岁。生得美貌不消说得,才学高美也不消说得,祇是她的生性骄傲,投得她的机来百般和气;投不着她的机来便万般做作。你若是有些才学看得上眼,或是求她诗文,她还正正经经替你做一两篇。你若是肚中无物,人物粗俗,任是尚书阁老的子孙,金珠玉帛厚礼送她,俱不放在她心上。你若生得长,她就信笔做一首长诗讥诮你;你若生得矮,她就信笔做一首矮诗讥诮你。不怕你羞杀气杀。这样的恶相知定,要去见她做甚。小僧故此说个不遇她省了许多气苦。」燕白颔道:「无才村汉,自来取辱,却也怪她不得。祇是人去见她,她肯轻易出来相见么?」普惠道:「她怕哪个,怎么不见!她虽是个百媚女子,却以才子自恃。任是何人,她都相见。相见时正色谈论,绝不作一毫羞涩之态。你若一语近於戏谑,她有圣上赐的金如意,就叫人劈头打来,打死勿论。故见她的皆兢兢业业,不敢一毫放肆,听她长长短短,将人取笑作乐。」
  平如衡道:「他取笑也祇好取笑下等之人。若是缙绅文人,焉敢轻薄?」普惠道:「这个倒也不管,二位相公莫疑我小僧说谎,我说一桩有据的实事与你听。前日都察院邬都堂的公子,以恩荫选了儒学正堂。修了一分厚礼,又央了几封书与山老爷,要面求山小姐题一首诗,写作一幅字,当画挂。二位相公,你道这山小姐恶也不恶?这日邬公子当面来求时,她问了几句话儿,见邬公子答不上来,又见邬公子人物生得丑陋,山小姐竟信笔写了一首诗讥诮他,把一个邬公子几乎气死。你想那邬公子虽然无才,却也是一个都堂之子,受不得这般恶气,未免也当面抢白了几句。山小姐道他戏言相调,就叫人将玉尺楼门关了,取出金如意要打死他。亏山老爷怕邬都堂面上不好看,悄悄吩咐家人,将邬公子放走了。到次日,山小姐还上了一疏,道邬公子擅入玉尺楼,狂言调戏,无儒者气象。圣上大怒,要加重处。亏得邬都堂内里有人调停,还奉旨道邬都堂教子不严,罚俸三月。邬公子无师儒之望,改了一个主簿。二位相公,你道这山小姐可是轻易惹得的!小僧故说个遇她也好,不遇她也好。」燕白颔道:「山小姐做了甚么诗讥诮她,这等动气?」晋惠道:「这首诗传出来,那个看了不笑!小僧还抄个稿儿在此,我一发取出来与二位相公看看,以发一笑。」燕白颔道:「绝妙,绝妙,愿求一观。」普惠果然入内取了出来,递与两个道:「请看。」二人展开一看,祇见上写着:
  家世徒然到缙绅,诗书相对不相亲。
  实无点点胸中墨,空戴方方头上巾。
  仿佛魁星真是鬼,分明傀儡却称人。
  若叫混作儒坑去,千古奇冤那得伸。
  燕、平二人看完,不禁拍掌大笑道:「果然戏谑得妙。这笔看起来,这邬公子喫了大苦了。」普惠道:「自从邬公子喫了苦,如今求诗求文的,都害怕惹事,没甚么要紧,也不敢来了。二位相公还是去也不去?」燕白颔笑道:「山小姐这等放肆,取笑於人者,祇是未遇着一个真正才子耳。待我们明日去,也取笑她一场与老师看。」
  普惠摇头道:「二位相公虽然自是高才,若说要取笑山小姐,这个却未必。」平如衡道:「老师怎见得却未必?」普惠道:「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