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来得诧异,必非我辈中人,待吾去问他.”遂走向前边,说道:“你是何等人,看来不是我国内的人品,问你姓甚名谁,家居何处?”那人道:“小生姓时名规,号叫伯济,中华人也。闻得此间独家村上有个人叫什么柴主,未知住在那里?”施利仁道:“噤声,这『柴主』两字,岂是说得的么!若是我们将军听得了,你的性命,就有些不保。
  你是中华人,不晓得吾们海外的话儿。你要到他家去,你须随我来.”时伯济跟了施利仁,走至大树底下,见了柴主钱士命道:“施利兄,你去问他,他是何人?”施利仁道:“他叫时伯济,中华人氏.”钱士命道:“你中华人,为何到此?”时伯济道:“小生是个文学秀才.”钱士命道:“秀才是天下第一等废物.”时伯济道:“只为游学出门,身边带一个金银钱。”钱士命道:“嘎,金银钱在那里?”施利仁在旁边听得了,连忙跪下说道:“中华原是富饶之地,上邦人物。失敬,失敬。
  乞借金银钱一看.”时伯济道:“不意行至海边,这个金银钱失去,身子落在水中。方欲上岸,又遭挫跌,一路飘流至此.”
  钱士命道:“你空长大。是个无用之徒。必然手头松,不经意,所以一个金银钱也失去.”施利仁道:“看他满面滞色,那有福招留这个金银钱在身边。你不淹死,还是你的造化。你如今要访问钱将军,是什么意思?”时伯济道:“我闻得燧人说,他敬重斯文,故而特来访问.”施利仁道:“这位就是钱将军。
  钱将军,他既远来,你府上少个用人,着他在府上使唤使唤何如?天色已晚,明日再来奉候,小的去了.”钱士命道:“时伯济,你住在吾府上也罢。吾要问你,你这个金银钱不见了,可晓得落在何处?”时伯济道:“落在海中.”钱士命沉吟良久道:“你随我进来.”那时,时伯济无极奈何,只得随他进去。但是这小人国内的房屋低小,走进此门,必要低了头儿。
  正是:
  在他门下过,怎敢不低头。
  其夜,钱士命就令时伯济在矮斋中歇息,他自己却在自室中去睡了。然身儿虽在炕上,一心想着这金银钱,那里还睡得着,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一更里个思量这个也钱,今来古往独推先。惹人怜,说来个个口流涎。形如坤与干,又如地与天,世人谁敢来轻贱。算来真与命相连,今夜教我怎样子个也眠。我的钱阿,提起你,谁弗羡。
  二更里个思量这个也钱,钦心久仰在先前。实通仙,一文能化万千千。好换柴和米,能置地与田,随心所欲般般便。教人怎不把情牵,胜比爹娘共祖子个也先。我的钱阿,称买命,是古谚。
  三更里个思量这个也钱,朦胧如在眼睛前。乐无边,精神强健骨头颤。心中真爽快,眉间喜色添,此时才得如我念。谁知却是梦魂颠,依旧身儿在炕子个也眠。我的钱阿,醒转来,越留恋。
  四更里个思量这个也钱,怎生落在水中间。恨绵绵,心头无计泪涟涟。一时拾弗着,心思想万千,如何设法来谋面。越思越想越凄然,这件东西非等子个也闲。我的钱阿,要见你,何时见。
  五更里个思量这个也钱,心中许愿意诚虔。告苍天,千愁万绪苦无边,区区若到手,时时供佛前,焚香跪拜心无厌。至诚至敬不虚言,伏望钱神赐悯子个也怜。我的钱阿,早早来,如吾愿。
  一夜里个思量这个也钱,翻来覆去不安眠。意心坚,腹中好似火油煎。黄昏思想起,直到五更天,东方发白心难变。几时飞到吾跟前,弄得区区心想子个也偏。我的钱阿,勿负我,心一片。
  钱士命想了一夜,清晨起来,坐在称孤椅里呆想。忽见施利仁走到面前说道:“将军闷坐在此,想来有心事么?”钱士命道:“你那里知吾的心事.”施利仁道:“将军莫非在那里想这个海中的至宝么.”钱士命道:“你怎么晓得?”施利仁道:“将军何不把府上的这个母钱,引那海内的子钱出来。这叫做以钱赚钱之法,管教唾手可得.”钱士命道:“妙极,妙极!你若不说,吾却忘了.”钱士命即忙拿了家中的金银钱,同施利仁来至海边,两手捧了金银钱,一心要引那海中的子钱到手。但见手中的金银钱,忽然飞起空中,隐隐好像也落下海中去了。此时钱士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顿时起了车海心,要把这个海水车干。正是:一钱落水,晓夜思量。
  两钱落水,连夜车浜。
  不知海水车与不车,且听下文分解。




第四回 坐井观天得钱便作骄态 斯文扫地失意怎肯低头


  《西江月》:
  举世莫非人子,盈寰尽是皮囊。一般肺腑一般肠,造物原无偏向。
  落魄须防失志,素封切忌颠狂。穷通富贵本寻常,何用装模作样。
  却说钱士命在海边,欲要母钱引那子钱到手,母钱也飞起空中,隐隐也落在水里,顿时起了车海心,要把海水车干,连忙叫施利仁回家唤人。那里晓得,施利仁看见钱士命金银钱失去,他竟悄悄走了。钱士命独自一个在海滩,心忙意乱,如热石头上蚂蚁一般,又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