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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仲卿视涧欲投,转念道:“一死虽足以答知己,但大仇谁人能报,周室如何复兴?仍当从长计较。”止步旋身,不期驴几正在背后吃草,脚跟恰碰得驴儿的嘴,那驴急掉头时,却撞着仲卿膝腕,单脚站立不住,倒下深崖。足浮手空,满眼漆黑,霎时到底。奇怪肢体全不损伤,亦无痛楚,惟是窈然昏暗。仰望虽有微光,极其高远,摸那石壁与帏幄无二。想道:“若是跌死,倒也罢了,而今不死不活,如何是好?”再起身用脚试探,似有曲径,虽然窄狭,却能容足。乃盘旋而上,忽见亮光渐大,细看乃是由两个接天的峰头中间漏入,寻思道:“光时上面所见,虽有崇山,如何不见此峰高峻?”乃更伛偻而上,直至峰麓。往前看去,像两个老少道童,犹立路旁,道士坐在石上。见悬崖边群猿接臂,下饮泉水。再往外望,不期失脚跌落尘埃,乃是从道士袖口滚出。

  道士笑道:“足下悟否?何自苦乃尔!”仲卿道:“小子素爱玄理,并非执迷,奈食人之禄,而不忠人之事,恐亦非仙长所取。素常蒙李节度推解情深,原其所自则皆出于周室。今国虽亡,而潞州信息未知虚实,须回审视。如实无恢复之机,自当披发入山。况有仙长指迷,敢不叩谒法座。”道士道:“也好,也好!去来,去来!”老者道:“愿足下切莫去。我游



  戏未多时,落得几茎白须,请看我哥哥犹是童颜。山外不若山中好,愿足下莫去。”

  仲卿看那道童俊秀,不过十四五岁;这老者龙钟,像有八九十岁,如何反称他做哥哥?好生疑惑。道士道:“仲子勿疑。”指童子道:“这吴槐系汉炎兴庚申所生。”又指老者道:“这吴贺系汉炎兴甲子所生,同胞兄弟,俱系汉朝国戚吴班子孙。

  我昔因赴青城山人之请,吴班在青城驾下,极其诚敬。因后主愚顽信佞,料国难守,欲将诸孙托我。因见吴班心地宽厚,选取众中,惟此二人稍有道骨,收为童子。吴槐向来心安笃信,吴贺俗念未除,听见罗公远言唐明皇幸蜀,便要去看。我不阻其出山,幸而根深,犹识归来。看这样子,比他哥哥如何?”

  吴贺道:“弟子悔之已晚,所以劝这位客人不必去。”道士问道:“子意如何?”仲卿道:“前已言矣,如潞州果失,周不能复,定然回山。”道士道:“如遇志向与子相类者,可以偕来。”仲卿道:“领教。”道士将驴还与仲卿,自己跨上原驴,叱道:“起,起。”那驴忽然四足云生,腾空而上。吴槐足下亦有云雾,携着吴贺的手,俱冉冉而去。

  仲卿恍惚如梦,策蹇驱驰。行不多时,但见崎呕道路尽行平坦,山川顿异,气候亦大悬殊。想道:“方交初热时节,如何便成酷暑?”深为骇异。忽然大队游兵飞奔前来,为头将官将仲卿细看,喝令拿下。众兵奉命,不由分说,横拖下驴,背绑驱行,押见主将。仲卿低着头,立而不跪,听得上边说道:“吕显,你误了,所获并非仲卿,乃我门生也。”说话声口,极似相熟,仰首视之,果是曹彬,乃大喊道:“因闻先生扈从屡胜,特来相投,思效微劳。途中突遭掳掠,只道必是潞州兵将,不知却为麾下士卒。”曹彬下马,向前解缚道:“兵士无知,误犯勿怪。”命取马来。仲卿道:“原驴甚好,不须赐马。



  ”军士慌将原驴牵到。曹彬乃同上骑,命吕显道:“我今先行,汝可同闾生到前营来。”说毕别去。

  仲卿薄暮到营,曹彬迎入。仲卿问道:“潞州交兵若何?”曹彬怅然道:“李公自焚殉国,其子料不能敌,举城投降,今已班师矣。”仲卿叹道:“吴贺之言不谬,奈何!”只见牙将禀道:“苗爷拜访。”曹彬闻光义将到,惊道:“仲卿可急回避,此人到来,恐于君不利。”仲卿道:“不佞见获,万目所睹,今若逃去,岂不累君?”曹彬道:“累我事小。”仲卿道:“检点好名,即见彼亦无恙,何况苗姓?”

  言尚未毕,光义已进营门,曹彬出迎入帐。光义道:“故人闾生,闻在将军营内,特来拜访。”曹彬出将回答,只见仲卿趋出揖道:“苗公别来无恙?开国勋营,古人罕匹,钦敬曷已!”光义道:“碌碌庸才,因时成事,安得如先生连衡吴、蜀、荆湖,指使淮南、建业,而后齐发并进之奇谋乎!李节度如能始终谨守君言,吾辈皆虏耳。光义此来,非为别事。当今大度,求贤若渴,前日闻先生之策,叹赏再三,有恨不得李牧之意。光义近观星象,见少微隐而复现,移照于兹。今午闻曹公游骑误获闾丘,却系曹将军原来门生大阜。光义与曹将军交最久,向来未闻有吕大阜之名,今隐讳之,定有缘故。是以特来拜访相约,明晨同见圣上。”仲卿道:“不佞此来,实赴李公之难,以酬知己之情。生且不愿,何知爵禄?蒙公渥爱,来生报答可也!”光义道:“足下不可执意,大丈夫当以天心为心,顺天之心,以行所学。此尼山之所以与管子也!”仲卿道:“性各不同,孤竹、柳下,何必相强?君展君才,我守我志,愿毋相逼。”

  光义犹欲再劝,曹彬与耳语道:“此公难于急得,且缓几时,或有转移。”光义点头。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