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法大坏矣。

  此皆由昔日骛目前小利,而遗害大众于无穷也!”

  古璋道:“胥吏若何?”牙行道:“其所营求,与商人等耳。商人趋利,胥吏谋食,皆不足怪。”古璋道:“闻胥吏多勤恳善作,弊有之乎?”牙行道:“有,然不能独为也。或承官意,或顺内情,或借因蒙混。如官廉情正,则伎俩无所施矣。”古璋道:“严治之若何?”牙行道:“非也,则视其情轻重,可原者诲之,而宥其初;重者乃惩之,再犯则不可恕矣。然亦必官廉洁,仁明无疵,始可以服其心。若官于俸外有取有受,则皆为赃;胥吏处于肘胁,必多知之。凡地方难免无犯法违律、未发之隐案,任其官明募干,未必能知,胥吏则多知者,如待之过苛,使不足养其妻孥,欲去而业在,中无可去处,必怀敢怒不敢言之恨,或其本身,或者骨肉亲戚,怨忿不甘,凡官之私受,以及隐案,而揭发之,播扬之,则官大受出尔反尔之累矣。”

  古璋道:“据足下治理砂务,当若之何?”牙行道:“廉勤虚心,广访参断。”古璋道:“待商人当若之何?”牙行道:“当如国家之待小岛,恤之而勿扰之,莫爱其货,莫信其言。”古璋道:“待胥吏当若之何?”牙行道:“当如严师之待弟



  子,违背规矩者,惩之勿贷,其乱寒疾苦,则所当体恤也。”

  古璋道:“待下属当若之何?”牙行道:“当如圉人之待群马,剔刷莫疏,水料莫减,勒辔莫松,鞭扑莫缓。”古璋道:“止于此乎?”牙行道:“水料莫减,使不受其馈送也;剔刷莫疏,系训诲勤切,使其细警也;勒辔莫松,御之严紧,使不致逾越过犯也;鞭扑莫缓,系犯法不宥,未犯者威畏惧遵奉也。”古璋道:“何以待之较胥吏尤加威厉?”牙行道:“下属同于牧令之迩民,与砂户最近,廉明则私砂少,贪鄙则砂多归私。为之上者,虽彼犹畏法,若逢节候及生辰喜庆,受其馈礼,彼则有恃而不恐矣。且所馈送礼物,俱载在簿籍。上司知其不法,自应参揭,彼则将簿籍呈焉,受过礼物之上司,俱莫能免。若知其私而不参揭,或加以诛求,或委以差事,被则籍口有词,益无忌惮灾。砂法久坏,商人大困,此种近砂户官员,实为罪之魁也!”古璋道:“安能别其贤愚?”牙行道:“易耳。地方大小肥瘠各不相同,凡处于瘠与小之地方者,乃安分、不善馈送,与商人砂户相安者也。凡瘠小骤迁肥大者,馈送仰体,而善聚敛者也。凡移调俱在肥与大之地方者,最善钻营承顺,而饕餮无厌,商人砂户不堪者也。凡肥大忽迁瘠小者,不多馈送,谨守法度者也。似此按卷而稽,贤愚罔不周悉也。”

  古璋道:“句句明言,足下也非井市中人!”牙行道:“皆窃闻先辈之遗言耳。”古璋道:“如此,今且告别,待势定,定再来奉烦。”乃别牙行,周流察访十余天,各里俱到,官吏之愚、不肖,大小周知。乃于冈中见西庶长道:“不佞到此十余天,各事已知其略,然畏首畏尾,殊难措置。当年立法原善,无如玩法者多,虽极整顿,而转瞬又无用矣。在此无益,不如回去共议。”西庶长道:“也须周围巡视。”又回环审察三天,乃同回到都中。



  西庶长奏请降旨,令大小文武官员各陈意见,以备择采;虽纷纷条陈,皆不尽善。岛主临朝,仰天嗟吁道:“朝中职官,三层九品,备员七百二十,竞无出类拔萃谋猷,可胜浩叹。”

  西庶长闻之,忧虑回府,请古璋商议,答道:“最善莫如减价敌私,官砂既贱,民不病贵,谁肯食私,枭无利息,自然停止。然必清厘钱粮,严刑贪墨,禁止浮费,价始能减。其余虽有治法,守之不力,久亦无用。而今暂济目前,无如用量出之法。然须彻底清查近冈无商管售州邑之户口共若干,每岁共需砂若干,又计冈内每岁昕产砂共若干,本国外邦以及多处应用若干,选下士为游巡,稽查确实。凡砂户每月例办正数已足,然后方准售所溢余。计其溢余,编近冈贩卖之徒,令砂户以溢余卖给,使转售与近民。设票填清买名产户,售地不得逾越境界。凡卖砂细民,只许用囊橐负载,编成字号保伍,不许肩挑。

  另设下大夫二员,统下士十人、骑兵八百,分散巡察冈边及贴冈近邑,不合法者,皆为私砂,而并罪其同井。如此买既有人,卖亦有地;游巡察于中,精骑邀于外,乌得而有私哉!”

  庶长大喜,上朝奏明。岛主甚悦,令立刻颁行,乃下座道:“古卿真系大才,既不肯见,寡人当亲往。”立刻起驾。

  庶长先令之英、之华通知古璋,自随驾行。之英、之华进府,到书庐中,不见古璋,问童子道:“古老爷何在?”答道:“未知所往。”之英、之华使童仆分头追寻,报驾已到,慌排香案。西庶长不见古璋,问之英、之华,二人道:“连童子亦莫识去处,已找人追寻矣。”岛主道:“古先生何拒寡人之深也?”西庶长命问门官,“古老爷何往?”回道:“并未见古老爷出门。”西庶长进书房后轩,只见古璋隐几而睡。庶长假咳,古璋醒起,出位迎来。庶长拖着手道:“让老夫好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