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东梁山上岸。子邮见波边山脚下有块小石尖,指船内军士道:“叫你看着!”将石尖几摇,便断下斗大一块。众兵舌头吐出来,收不进嘴。看看防江使睡在舱底,吐的鲜血满身,两眼翻上白视。

  二人催驴前行,当晚到芜湖,欲投宿店。仲卿道:“今日不必投宿,吃头饭,喂喂料,连夜赶路罢!”子邮道:“更好。”乃进坊子,上了料,再吃饭,付了钱,槽上牵驴出店。连夜直行。

  次日中午,到一个地方,见山虽不甚高,而树箐盈途,纡回杂夹。子邮站住道:“兄可前行。”仲卿催驴先走,愈入愈深。子邮瞻顾之际,忽听得后面呼的响来,乃飞步冲有十余丈远。回头看时,乃是条大汉,手持着根连枝带叶的树干,随亦逐到。子邮笑道:“朋友,你要甚的?”那大汉道:“可将行李丢下,饶你性命!”子邮左手指着右拳道:“问他可肯?”

  那汉大怒,举树打来,子邮闪开,凑势右脚踏住梢头;那汉尽力上提,不觉折断,因用力太猛,仰面跌倒,随即飞滚爬起,赶上举拳就打。

  仲卿道:“兄弟不可动手,看你非凡,有话可好商量。”

  那汉止住,道:“尊姓大名?”仲卿道:“请教。”那汉道:“小子姓高名怀亮,因由四川投亲往南昌回来,船上遇着蒙汗药,行李俱为劫去,仆从又遭淹死。小子在途,原不用酒,因天暑热,偶饮两杯,受毒较浅,投入水中,逃得性命。因无盘费,故作此生涯。”仲卿听毕,下驴道:“如此说,是高二公子,失敬,失敬!”怀亮道:“不敢,请教。”仲卿道:“这是韩子邮,小弟姓仲名卿。”怀亮拱手道:“仲先生,夙仰劳名,今幸过瞻。韩先生可是单身大闹汴梁城的韩二哥么?”仲卿道:“正是。”怀亮道:“闻在狱中,如何得出?”仲卿道:



  “走出来的。”怀亮道:“可喜,可喜。”子邮道:“今日幸会,且到前面村店饮三杯。”

  仲卿携着怀亮的手行,见草篷内挑出酒帘,乃同入坐。仲卿问道:“此处是何地名?”酒家道:“唤做蔗田集,是宣州管辖。”仲卿见店内并无荤肴,问道:“可有下饭?”酒家道:“只有素菜小饮,要荤自买代庖,要饮买米代炊。”仲卿道:“有甚的荤?”酒家道:“鸡、鱼、猪肉。”仲卿取块银子交道:“可都买来。”酒家出门,又问道:“熟牛肉可要?”仲卿道:“我们不吃。”怀亮道:“也好。”子邮道:“带十斤来。”酒家答应去了。

  三人取水净了面,吃山茶。酒家回来道:“买了十斤牛肉,二十斤猪首,十斤重的两只母鸡,五斤重一尾鲩鱼,二斗米,仍剩二钱五分五厘碎银,我收了算酒钱柴火罢。”仲卿道:“听你。”酒家道:“这肉腌腌作几顿吃?”子邮道:“都煮起来,腌什么!”酒家道:“我只说有几天住,恐怕过了今朝集期,明日无有,所以多买。你分付尽行办熟,天热坏了,不要怪我。”子邮道:“多话,谁怪你!”酒家叫妻子烧火,自己动手宰刮。

  仲卿问道:“公子今将何往?”怀亮道:“欲渡江寻家兄。”仲卿道:“大公子安在?”怀亮道:“未知流落何处,渡江访觅不着,则往宾州探亲,再去追寻。”子邮道:“无有定踪,此往彼来,反多相左,不如居定处所,找人广访为妙。”怀亮道:“极是,但刻下只身,如此须到宾州再作道理。”仲卿道:“此去宾州,亦非数日可到。”遂于褡包内取出两锭大银,送与怀亮道:“高兄将此以为盘川。”怀亮道:“仲兄所赐,固不敢辞,但此去宾州,二十金已足盘川,余者无所用之。”子邮道:“高兄莫要推辞,行李仆从俱无,投亲恐不好看,弟等



  有余,兄无多虑。”怀亮乃收入囊。仲卿问西蜀事势,怀亮道:“西蜀难得久了。”子邮道:“缘何道理?”怀亮道:“王昭远为政,事虚而不务实,弟与有瓜葛之戚,见其目空今古,引用不才之人,散弃耆老,十分着急。则国事可知。”仲、韩为之叹息。

  酒家盛鱼带酒送上道:“客人先用酒罢。”仲卿道:“好。”怀亮道:“今日也应痛饮。”三人放量快啖。须臾,鸡与猪首、牛肉齐到,酒家道:“请用,饭也好了,吃不完,明日坏了莫要怪我哩!”仲卿向二人道:“我量有限,二兄不必谦让。”子邮将牛肉送与怀亮,叫酒家将杯换去,用碗斟酒,盛上饭来。真个如狼似虎,霎时间,三十斤火酒同莱俱吃得罄尽,惟剩有两升米饭、五斤牛肉。酒家并妻子在旁看见,都惊讶呆了。

  仲卿问道:“此处往黄山走哪条路去?”酒家道:“你们三人再要猛吃,连汤并锅粑都没有了。”仲卿道:“休得取笑,问尔往黄山走哪条路去!”酒家道:“西南路路皆可去得。”

  仲卿道:“哪条路近?”酒家道:“客人欲何处入山?”仲卿道:“我由歙州入山。”酒家道:“这就要过箬岭,到岭头便见黄山了。”仲卿乃与怀亮道:“高兄,后会有期,前途保重。

  弟等请从此辞。”怀亮道:“今日幸逢,深愿终身执鞭相随,遽然言别,肝胆如割。二兄起义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