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锄松了土,仍复种下。
  这个工夫,却很大了。里面来请吃饭,香大只是不理。来客饿得肚里尽叫,一齐回到花厅上。只香大一个人在那里栽兰花。大利不好意思走开,陪着他,要想帮忙。香大不许他动手。大利呆呆站着在旁边静看。众客见他二人,只顾栽花,要想各散,只因路远,回去吃饭,是来不及了。明欺主人是个昏蛋,就叫他家人把酒席开出,大家吃起来。内中一位候补府伍仲如道:“少见这样的粗人,也要捐什么功名,充当绅士。”有个即用知县江子履道:“不要看轻了他,他倒是实业上发的财。他捐官是可鄙,他经营实业,这般勤苦,创成这个局面,却也不易。将就些的人,那里及得他来!”仲如道:“什么实业不实业,只不过是个花儿匠罢了!还有那位,开口就称我们大人,究竟的不知是甚人?”未坐一位县丞,姓邬表字闻甫的,道:“这人我知道,他是收粪起家的。”仲如笑道:“就是俗称粪大老爷的么?”闻甫道:“正是他。”子履也笑道:“一熏一莸,十年尚犹有臭。今天好算的香臭会、花粪宴了!”众人大笑。
  直至酒席吃完,看看日落西山,二人还没回来,众人只得到那兰圃去合他道谢,要散。香大说声得罪,随他们自去。自己的花,也种得差不多了。又一会,园中业已上灯,这才把花种完,弄得两手都是泥浆。家人知道他的规矩,把一只瓦盆,注满了水,来给他洗手。然后穿上长衣,踱上花厅来;一看人都散了,大吃一惊,问家人道:“他们都到那里去了?”家人回道:“都吃过饭回去了,不是还来合大人道谢的么?”香大道:“我并没听见。”家人道:“大人一心对着栽花,所以没听见。”香大道:“谁叫你开饭给他们吃的?”家人道:“他们饿不过,自己催着开席的。”香大道:“他们倒吃饱了,我吃什么呢?”家人道:“只开了两桌,还有一桌没开。”香大道:“快开来,我们同吃吧!”家人道:“使不得,还有一位阿大老爷呢!。”一语提醒了香大,就亲自到兰圃去寻阿大利。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开夜宴老饕食肉 缝补子贫妪惊心
  却说王香大不见了阿大利,找到兰圃,那里有大利的影儿?香大东张西望的找去,只因天光已晚,园中树木又多,愈加难找。香大纳闷,赌气自回花厅,打从他那一对均窑磁的金鱼缸前走过,忽见黑团团一个影子。香大吃惊,暗道:“不好!哈叭狗在这里吃金鱼了!”走近看时,原来不是狗,却是一个人,蹬在金鱼缸边,对着那缸拉屎哩。香大大怒,骂道:“那个混帐东西,敢在这里糟蹋我的金鱼缸?吃我一脚!”说罢,伸脚踢去,那人一只手拎着裤子,夹了半段粪站起来,道:“是我。”香大对面细认时,原来正是大利。香大两脚蹬地,怨道:“你合我有甚冤仇?为什么拔了我的建兰,又来毁我的金鱼?”大利只不作声,在草地上找着一块瓦片,把粪刮干净了,慢慢说道:“卑职只当是两只粪缸,却不晓得里面有什么金鱼,请大人记过一次吧!”香大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没法,只好叫几个家人来,把金鱼用铁网捞出,另外养着。把缸里的水出干净了,等明天早起洗缸换水。这一闹又是一个钟头。香大心中虽然忿恨,却因大利是客,不好得罪他,只得邀他上花厅上去吃饭。大利听得他一声请吃饭,本来肚里出空,饿得慌了,连忙把袍褂一臂挟起,匆匆便上花厅。香大哈哈大笑道:“老兄恁样乱跑,小心跌了一交。”大利不理。香大只得慢慢的跟上厅来。
  这时早已上灯,光如白昼,瞧着一桌红红白白的莱果,大利馋涎欲滴,恨不能就上去吃,转念想道:“这是道台大人请吃饭,不当顽的,他还要送酒哩。我倒要穿上衣帽才好。”主意已定,便一件件的穿着起来。香大见他这般恭敬模样,倒也想着官场请客,是要送酒的。连忙也穿上补褂。家人见此情形,暗道:“我们老爷倒有些意思,看这光景,是要送酒的了。”赶即把一壶花雕烫好,杯筷早已摆齐。香大旋转身躯,向家人取过酒壶,满满斟了一杯,送至第一席。大利也晓得回送。二人送过酒,请过安,这回没闹岔子。家人暗暗点头,互相诧异。二人入席,家人来请升冠。这才把帽子摘下来,朝珠褂子也卸了。香大举杯道请。大利就不谢了,举杯一口喝干,任意吃菜。香大也饿得慌了,等不及上头菜,早把八个碟子里的莱吃完。大利没法,只得把果子来补虚。一会儿上燕菜,香大就敬了大利一筷。大利用匙送到嘴里,只觉得淡而无味,就不肯吃第二筷了。鱼翅来时,大利倒觉得很好吃,拖拖拉拉,洒了一桌的汁。家人明欺他是个粗坯,也就装呆不来替他擦抹了。大利又见上了一盘大肉丸子,却不知道其名叫做“狮子头”。但是平生喜吃的是猪肉,见这样大的肉丸子,不觉笑逐颜开,拼命叉了一大块,拖到身边。谁知这狮子头太烂了,未及到口,蹋的一掉。可巧掉在膝上,把一件品蓝实地纱的袍子,溅了一大块油迹。大利吓呆了。那狮子头早已滑到地上去,两只哈叭狗争这肉,狺狺狺叫起来。大利的家人,赶忙取一块潮手巾,来替大利擦。香大又跳起来,道:“这是我的手巾,别要擦油了!”家人没法,住手。大利担了心事,吃菜的威风,也稍止了。众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