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最喜干这样勾当,所以常侍左右,并不自知忸怩。然而钱士命自来却没有人使唤的,原是一个穷人赤底的,自从做卖柴主人的时节,用着不识轻重、不知分量的一条蛮秤,横冲直撞,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忽一日正在那里卖柴,半空中飞下一件东西,扔在那一条蛮秤上。钱士命见了,喜出望外,连忙拿来藏了,你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个金银钱,这个金银钱,却是母钱,就是同那时伯济落在海中的子钱,是天生的一对。他自此以后,家道日隆,小人国里竟算是一个大阿哥了,挣下多少南庄田、北庄地,又得了一个大大的官儿,封为自泛将军。独家村一带地方,都是他家的住房,门前有棵大树遮阴,朝南一对孟门。孟即是大门,是他们的土语。

孟门里面第二进,是个佛中厅,里面第三进是一所堂屋。堂屋下一口天生井,朝外挂一顶狒轴,狒轴上面画的是一个狒狒其形,与猩猩相似,故名曰假猩猩。两边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写着:大姆哈落落;下联写着;阿谜俚沮沮。梁上悬着一个朱漆匾额,上书梦生草堂四字。只因钱士命的母亲,向日怀孕在身,睡梦中不知不觉产下一个儿子,就是钱士命,其时适值此堂落成,喜之不胜,这个匾额,就是这个意思,以示不忘之意。靠北摆着一只建几,建几下面并着一只硬桌,左有摆八把有主椅。

梦生草堂旁边,一间矮斋,斋中摆几条雕凳,别人到他家里去商量事故,必要在这矮斋中讲话。梦生草堂里面,第四进是一所自室,自室中也有小小的一个匾额,题我在这里四字。两边也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写着青石屎坑板;下联写着黑漆皮灯笼。

朝外挂一副横披鸾画,上面画一只青鸾。画底下摆一张炕床,炕上铺一条狒鼠绣褥,褥上盖一条厚棉被,底下衬一条乞席,炕边摆一把称孤椅。这个室中上面水泄不漏,四面不露光明,钱士命不拘时候,坐在这称孤椅里,暗昧不明,几不知天地为何物。自室后面房屋不计其数,原有三大圈堂四大厅,正是:家值千贯,身值千贯。

一日钱士命在自室中走出来,恰到梦生草堂中,忽见豪奴走进报道:“外面有个人,特来问候将军。”钱士命道:“是哪个?”豪奴未及回答,抬头已见一人:表模做样,曲背呼腰,贼形贼势,鬼头鬼脑,巧言令色,肋肩谄笑,一见柴主,低头伏校这个人姓施号叫利仁,原是钱士命家里走动的,一个帮闲人,年纪不多,只有五六十岁,满口牙齿落尽,身材短小,小人国内的矮人,有名的,叫做无齿小人。其时到了钱士命家,走至梦生草堂的阶下,见了钱士命,不敢开口,只顾磕头。钱士命道:“施利兄有话请说,你不是道士,为何把屁股向起天来?”施利仁道:“久慕府上有个金银钱,是天下第一件至宝。

吾想至宝原是人生难得见的东西,今在府上,不可错过,故特造府奉拜,欲借这个金银钱一看,未识允否?”钱士命道:“你这个人,太看得这个金银钱了,我这个金银钱,岂是轻易动得的!你改日斋戒沐浴了,待我择了吉日,备了香案,祝告一番,然后同你到那里去,只好望一望,也不可拿它出来,怎么说出一个借字来?然吾却不怪你,你是个没有金银钱的人,自然不晓得其中的道理,你且起来。”施利仁道:“是啊是啊,小的原觉造次,但世间罕物,素所尊重,愿求一见,勿负小的一片诚心,告辞了。”钱士命道:“你若要见这个宝贝,常常到吾府来伺候伺候,或者有缘遇着,可以见得的日子。”一头说话,两人走出门来。钱士命立在孟门边,施利仁大树底下,正要分手,远远看见一人,好像不是小人国内的人物,但见他:鼻直口方,眉清目秀。低声哑气,面黄肌瘦。进退两难,无路可投。步步小心,常恐落于人后。

施利仁想道:“这个人来得诧异,必非我辈中人,待吾去问他。”遂走向前边说道:“你是何等人,看来不是我国内的人品,问你姓甚名谁,家居何处?”那人道:“小生姓时名规,号叫伯济,中华人也。闻得此间独家村上,有个人叫什么柴主,未知住在哪里?”施利仁道:“噤声,这柴主两字,岂是说得的么?若是我们将军听见了得!你是中华人,不晓我们海外的话儿,你要到他家去,你须随我来。”时伯济跟了施利仁,走至大树底下,见了柴主。钱士命道:“施利兄,你去问他,他是何人?”施利仁道:“他叫时伯济,中华人氏。”钱士命道:“你中华人为何到此?”时伯济道:“小生是个大学秀才。”钱士命道:“秀才是第一等的废物。”时伯济道:“只为游学出门,身边带了一个金银钱。”钱士命道:“嘎,金银钱在哪里?”施利仁在旁边听得了,连忙跪下说道:“原是中华富饶之地,上邦人物,失敬失敬,乞借金银钱一看。”时伯济道:“不意行至海边,这个金银钱失去,身子落在水中,方欲上岸,又遭挫跌,一路飘流至此。”钱士命道:“你空长六七尺,是个无用之徒,必然手头松,不经意,所以一个金银钱也失去。”施利仁道:“看他满面滞色,哪有福招留这个金银钱在身边!你不淹死,还是你的造化,你如今要访问钱将军,是什么意思?”时伯济道:“我闻得燧人说他敬重斯文,故而特来访问。”施利仁道:“这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