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屠贼求婚致恨,嘱托当事,不容归娶。我万不得已,方差青云去接小姐到京,速速完姻,以绝其望。谁料青云行后,忽奉此封王之命,遂羁身海外,经年有余。不知小姐还是在家,还是进京去了?若是岳父耳目长,闻知我封王之信,留下小姐在家还好,倘小姐但闻我侥幸之信,又见迎接之书,喜而匆匆入京,此时不知寄居何处,岂不寂寞,岂不是我害她!今幸船收入浙,恰是便道,须急急去问个明白,方使此心放下。”
  忽船头报入了温台浙境,又到了绍兴交界地方,双星知离江府不远,遂命泊船,要上岸访亲。随行人役闻知,遂要安排报事,双星俱吩咐不用,就是随身便服,单带了一个长班跟随上岸,竟望江府而来。
  到了笔花墅,看见风景依稀似旧,以为相见小姐,有几分指望,暗暗欢喜,因紧走几步。不一时早到了江府门前,正欲入去,忽看见门旁竖着一根木杆,杆上插着一帚白幡,随风飘荡,突然吃了一惊,道:“此不祥之物也,缘何在此?莫非岳父岳母二人中有变么?”寸心中小鹿早跳个不住,急急走了进去,却静悄悄不见一人,一发惊讶。
  直走到厅上,方看见家人江贵从后厅走出。忽抬头看见了双星,不胜大喜道:“闻知大相公是状元爷了,尽说是没工夫来家,今忽从天而降,真是喜那!”双星且不答应他,忙先急问道:“老爷好么?”江贵道:“老爷好的。”
  双星听了,又急问道:“夫人好么?”江贵道:“夫人好的。”双星道:“老爷与夫人既好,门前这帚白幡,挂着却是为何?”江贵道:“状元爷若问门前这帚白幡,说起来话长。老爷与夫人,日日想念状元爷不去口,我且去报知,使他欢喜欢喜。白幡之事,他自然要与状元爷细说。”
  一面说,一面即急走入去了。双星也就随后跟来。此时江章已得了同年林乔之信,报知他双状元海外封王之事,正与夫人、彩云坐在房里,愁他不能容易还朝。因对彩云说道:“他若不能还朝,则你姐姐之书,几时方得与他看见?姐姐之书不得与他看见,则你之婚盟,何时能续?你之婚盟不能续,则我老夫妻之半子,愈无望了。”
  话还不曾说完,早听见江贵一路高叫将进来道:“大相公状元进来了!”江章与夫人、彩云,忽然听见,心虽惊喜非常,却不敢深信。老夫妻连忙跑出房门外来看,早看见双星远远走来。还是旧时的白面少年,只觉丰姿俊伟,举止轩昂了许多。及走到面前,江章还忍着苦心,欢颜相接,携他到后厅之上。
  双星忙叫取红毡来,铺在地下,亲移二椅在上,“请岳父、岳母台坐,容小婿双星拜见。”江章正扯住他说:“贤婿远来辛苦,不消了。”夫人眼睁睁看见这等一个少年风流贵婿在当面,亲亲热热的岳父长、岳母短,却不幸女儿遭惨祸死了,不能与他成双作对,忽一阵心酸,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忙走上前,双手抱着双星,放声大哭起来道:“我那贤婿那,你怎么不早来!闪得我好苦呀,我好苦呀!”
  双星不知为何,还扶住劝解道:“岳母尊年,不宜过伤。有何怨苦,乞说明,便于宽慰。”夫人哭急了,喉中哽哽咽咽,哪里还说得出一句话来。忽一个昏晕,竟跌倒在地,连人事都不省。江章看见,惊慌无措。幸得跟随的仆妇与恃妾众多,俱忙上前搀扶了起来。江阁老见扶了起来,忙吩咐道:“快扶到床上去,叫小姐用姜汤灌救。”众仆妇侍妾慌作一团,七手八脚,搀扶夫人入去。
  双星初见白幡,正狐疑不解,又忽见夫人痛哭伤心,就疑小姐有变,心已几乎惊裂,忽听见江阁老吩咐叫小姐灌救,惊方定了。因急问江章道:“岳母为着何事,这等痛哭?”江阁老见问,也不觉掉下泪来,只不开口。双星急了,因发话道:“岳父母有何冤苦,对双星为何秘而不言,莫非以双星子婿为非人那?”
  江阁老方辩说道:“非是不言,言之殊觉痛心。莫说老夫妻说了肠断,就是贤婿听了,只怕也要肠断!”双星听见说话又关系小姐,一发着急,因跪下恳求道:“端的为何?岳父再不言,小婿要急死矣!”江阁老连忙扶起,因啼嘘说道:“我那贤婿呀!你这般苦苦追求,莫非你还想要我践前言,成就你的婚盟么?谁知我一才美贤孝的女儿,被奸人之害,只为守着贤婿之盟,竟效浣纱女子,葬于黄河鱼腹了!教我老夫妻怎不痛心!”
  双星听见江阁老说小姐为他守节投水死了,直吓得目瞪身呆,魂不附体,便不复问长问短,但跌跌脚,仰天放声哭道:“苍天,苍天,何荼毒至此耶!我双星四海求凰,只博得小姐一人,奈何茶毒其死呀!小姐既死,我双星还活在世间做些甚么?何不早早一死,以报小姐于地下!”说罢,竟照着厅柱上一头撞去。喜得二小姐彩云,心灵性巧,已揣度定双状元闻小姐死信,定要寻死觅活,早预先暗暗差了两个家人,在旁边提防救护。
  不一时,果见双星以头撞柱,慌忙跑上前,拦腰抱住。江阁老看见双星触柱,自不能救,几乎急杀。见家人抱住,方欢喜向前,说道:“不夜,这就大差了!轻生乃匹夫之事,你今乃朝廷臣子,又且有王命在身,怎敢忘公义而徇私情?”
  双星听了,方正容致谢道:“岳父教诲,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