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庵道歉,揭露了他的秘密。笑庵啐了他一口道:“亏你说这种丑话。若然我厌恶那些话,听了会生气,老实说,你敢这般肆无忌惮吗?一人自然有一人的脾气,有好的,定有坏的;没有坏的,除非是伪君子,那就比坏的更坏了。大家如能个个像我,坦白地公开了自己的坏处,政治上,用不着阴谋诡计;战争上,用不着权谋策略;外交上,用不着折冲欺诈;《阴符七术》可以烧,《风后握奇》可以废,《政书》可以不作,世界就太平了。”胜佛拍案叫绝道:“不是快人,焉得快语!我从此认得笑庵,不是饭颗山头、穷愁潦倒的诗人,倒是瑶台桃树下、玩世不恭的奇士了。”
  一语未了,抬起头来,忽见立人身畔、站在桌子角上的小玉,吓得面如土色;一双迷花的小眼,睁得大大的,注定了窗外。大家没留意,胜佛也吃了一惊。随着他的眼光,刚瞟到门口,只见毡帘一掀,已跨进一个六尺来长、红颜白发、一部银髯的老头儿,直向立人处走来。满房人都出乎意外,被他一种严重的气色压迫住了,都石象似的开不出口。小玉早颠抖地躲到壁角里去了。立人是胆粗气壮的豪公子,突然见这个生人进来得奇怪,知道不妙。然不肯示弱,当下丢了笔,瞪着那老者道:“咦,你是谁?怎么这般无礼地闯到我这里来!你认得我是谁吗?”那老头儿微笑了一笑,很恭敬地向立人打了一个千道:“谁不认得您是庄制台的公子庄少大人。今天打听到您在这里玩,老汉约了弟兄们特地赶来伺候您。”立人扮着很严厉的样子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儿,你要来见我,你怎么不和我带来的镖师们接一个头呢!”老头儿冷笑了一声道:“您要问他们吗?脓包,中什么用!听见老汉一到,逃得影儿也没一个。”胜佛听到这里,忽然心上触着一个人,忙奔过来拉住那老头儿的手,哈哈笑喊道:“你莫非是京师大侠大刀王二吗?我和立人念叨了你多少年,不想厮会在这里,这多侥幸的事!立人,我和你该合献三千金,为壮士寿。”那老头儿反惊得倒退了几步,喊道:“我不是王二,我是不爱虚名、只爱钱。老汉还不识这位大人是谁。既蒙这样豪爽的爱结交,老汉也就不客气地谢赏。”说罢,就向胜佛请了一个安。胜佛忙扶住了道:“我是戴胜佛,专爱结识江湖奇士,这一点儿算什么。”老头儿道:“原来是戴三公子,怪不得江湖上都爱重你好名儿。”立人被胜佛这么一揽,真弄得莫名其妙,瞪着眼只望胜佛;又看看那老头儿,只见还是威风凛凛地矗立不动。满座宾客早已溜的溜、躲的躲,房中严静地只剩了四个人。忍不住地问道:“我和戴大人已经答应送给你三千金,那么你老人家也可以自便了。”那老人装了一个笑脸道:“刚才戴少大人说的三千金,是专赏给我的。众弟兄还没有发付,他们辛苦一场,难道好叫他们空手而回吗?”立人这回也爽快起来了,忙接口道:“好了,好了!我再给他们两千,归你去分派罢。”那老汉还是兀立不走。胜佛倒也诧异起来,分外和气地说道:“壮士还有话说吗?要说,请说。”老头儿嘲讽似开口道:“两位少大人倒底还是书呆子,这笔款子难道好叫老汉上门请领吗?两位这般的仗义疏财,老汉在贵家子弟中还是第一次领教呢!那么索性请再爽利一点,当场现付罢!省得弟兄们在外边啰唣,惊动大家!”立人顿时发起极来道:“我们身边怎么会带这许多款子,小玉又垫不起。这怎么办呢?”回过头来向着胜佛和屋角里正在牙齿打架的小玉道:“是不是?我们既出口了,其实断不会失信。”那老儿道:“我们也知道两位身边不会有现款,好在有得是票号钱庄。没法儿,只好劳动那一位大驾走一趟了。”立人道:“只怕我们赶车儿的一时叫不齐。”老头儿道:“不妨事,我早预备下一辆快车候在门口。老汉伺候了一块去走一遭。”立人和胜佛都惊讶这老头儿布置得太周密了。胜佛就站起来,拉了立人道:“咱们跟他去。那么上哪一家去呢?”立人此时只答了一句:“到蔚长厚去取。”身不由主地跟着那老人同到门口,果然见一辆很华美的小快车驾着一头菊花青骡子,旁边还系着一匹黑骡呢!只见那屋子四围的街路上东一簇、西一群,来来往往,满是些不三不四的人,明明是那话儿了。那老头子一到门外,便满面春风地来招呼立人、胜佛上车,自己也跨上黑骡。鞭丝一扬,蹄声得得地引导他们前进。胜佛在车箱里和跨在车沿上的立人搭话。胜佛道:“今天的事全是我干的。这笔款子你不愿出,算我的帐,将来划还你!”立人摇着头道:“你真说笑话了!我们的交情还计较这些。倒是今天这件事来得太奇怪,怕生出别的岔子。化几个钱满不在乎。”胜佛道:“你放心。你瞧那老儿多气魄、多豪爽、多周密,我猜准他一定是大刀王二。我们既然想在政治上做点事业,这些江湖上的英雄也该结识几个,将来自有用处。这些钱断不会白扔掉的。”两人说说讲讲,不多会儿,车子已停在蔚长厚门前。立人等跳下车来,那老头子已恭恭敬敬地等候在下马石边,低声道:“老汉不便进去,请两位取了出来,就在这里交付。”立人点头会意,立刻进去开了两张票子。开好了就出来,把一张三千的亲手递给老头子,一张两千的托他去分配。那老儿又谢了,随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