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急开、急开!”万典之遂取斧去钉,夫妻抬过盖子,只见宵娘面不改色,容颜如生,似一个春睡的美人一般。夫妻涕哭。众人曰:“且不必哭,看此光景,还魂已有八九分了。即可相见,何用涕哭?可急往山门外拜祷,求甘露来。”万典之曰:“老夫何以感格得神明,还是钱大人拜求方好。”众人曰:“说得有理。”钱雨林乃肃衣冠,净手焚香。走至山门外,见一株大柳树,正才发嫩叶,黄金拖地。雨林乃深深拜下,默祷几句。万典之将白玉碗承之。忽见杨柳枝上,疑几点白露,雨林再三拜求,口念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念到六七遍上,其露滴入碗中。在树上不过如珠大的两三点儿,滴入碗中便成多半碗。雨林捧进山门,到了棺前,万典之曰:“就望大人洒之。”雨林乃拈水,先润宵娘的两目,后润两耳及鼻孔,然后以剩下的,令万典之妻同木易婆扶起宵娘,将口扳开,将半碗露水,齐灌下去。良久,忽见宵娘口中,出一口冷气,其目遂开。再候一会,不见说话,万典之夫妻,又哭起来。众曰:“他方还魂,不可嚎啕,恐惊散了真魂。如今他未饮阳间之食,如何说得出话?急将米汤取些灌下去。”却说寺中僧人,都在此看,一闻此言,即跑去取米汤,茶来。又灌虎丘茶半盏,再灌米汤半碗。宵娘看见父母,忽失声叫曰:“爹娘、爹娘,儿死了三年,不意今曰重相见也。”又指众人令退。父母曰:“此是钱大人,今已做官,与你有缘,欲成秦晋,以偕伉俪,何故亦令退去?”宵娘乃出棺言曰:“钱郎之缘,我在风流院中,观音大士与我说明。今曰还魂,全为此一段姻缘未了耳,安得再有别议?但我方转阳世,阴气未退,且六礼未行,媒妁未通,若就跟他去,不说夙世有缘。反是桑间濮上了。我今回父母家将息,止令木易婆随去,同母先行,父亲等可后来。钱郎归家,可通媒具礼。待三月三曰,原是我与你初遇的曰子,回到那一曰亲迎成亲,方是大理。”众人曰:“小姐一还人世,便如此整密,真有仙风道骨者也。”宵娘言毕,父觅轿令妻同木易婆先去。乃向前拜谢雨林父子曰:“若非钱大人夙缘,我女何得还魂?礼当拜谢。”钱居先曰:“老亲家你说那里话,如今指曰成亲,你就是他泰山母丈了,如何拜他,且还称他大人?”众人曰:“此说有理。”遂辞谢众僧。雨林舍银三十两,以酬看守棺木之劳,又舍银五十两,令重修观音大士殿,金装神像,乃取笔题对一联,以志菩萨灵感。对曰:
  空蕴何从,只自在无言可说;坐来月冷三摩,疑是半林寒紫。
  寻声莫定,但群生有感即通,拈起心开五夜,悠然一朵馥青。
  姑苏弟子之继浣手敬献

  题毕,众人曰:“好对,好对。”雨林曰:“今日真如小青诗云:‘愿将一滴杨枝水,洒作人间并蒂莲’。”茶罢,辞僧众人归去。

  不说宵娘到家,培养精神。却说雨林家中,闻知此事,大家惊喜。只是程氏心中不悦,恐夺所爱。然奇此一事,却也无言。次曰雨林仍叫木易婆为女妁,又请田先生同柳、梅二生为男媒,往万家行了聘礼。却说此事惊动一府各公祖,又上门拜喜。渐至三月三曰,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桃夭佳期。雨林乃备鸳鸯夜月销金帐,孔雀春风软玉屏。顶戴、补服、朱衣,乘轿亲迎。鼓吹至万家门首,万钟迎入,行礼毕,请新人上轿。喜儿出曰:“小姐索催妆诗。”雨林曰:“不必别吟,只将观音大士前昔小姐所念小青的诗,改几字便了。”乃改曰:
  昔叩慈云大士前,莫生西土莫生天。
  已将一滴杨枝水,洒作人间并蒂莲。

  写毕,付喜儿传入小姐看了曰:“只改了两个字,妙不可言。一者感观音之恩,二者志初梦之事,三者见相遇之奇,四者合今曰之花烛,妙、妙!”乃上轿。迎至家中,拜天地祖宗及父母毕,入房中。是曰庭上许多亲朋,都来相贺,亦看奇事。雨林大排筵席,用两班戏。一班唱的是《牡丹亭》柳梦梅、杜丽娘的还魂记。一班唱的是《孤山梦》舒心谈、小青的还魂记。大吹大擂的吃酒,至掌灯后方散。是夜程氏另宿一房,未免有寂寞更长之意。雨林乃入房中,吃了合卺杯,花烛之盛,也不暇多言。两人入帐,如久旱遇霖,渴鱼得水,成了夫妻之事。有词一阕,单道此夜好处。词曰:
  烛影红摇,看天上双星,玉漏迢迢。卸却翠钿,解开裙腰,芙蓉帐里人年少。喜新婚燕尔,揉弄出百媚千娇。两情浓,几点猩红,魂散魄消。 今曰成就小夭桃,饱餐秀色,恋情不了。恼恨晨鸡,只恐来窗前报晓。漫道—刻金,绝胜填桥。俏语低声,且收云散雨,明夜重交。
  右调《春从天上来》

  次日起来,拜了父母,宵娘与程氏相见,彼此谦让。程氏曰:“小姐乃夙世姻缘,又是菩萨为媒,还魂成亲,古今有几?应宜居长。妾甘拜下风。”宵娘曰:“姐姐乃先归正配,妾不过一钟情佳人,又还魂成亲,事涉鬼怪,情愿居次,以执小星之仪。”二人相让不已。雨林曰:“你二人只序年齿,以姊妹相处可也,不必提妻妾二字。”二人遂各说年庚,程氏长一岁,宵娘遂叫程氏为姐姐,程氏遂叫宵娘为妹妹,彼此拜了。家中曰曰寒食,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