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先回后宅通知一声,再差人请你后堂拜见。”言罢出了书房,往后宅去了。

  李天赐见朱老爷进内宅去了,遂即问马先生:“这相府内可有几位千金小姐?”马先生说:“你在这宅中二三年,亦不知府中规矩。莫说小姐,连一个使女丫鬟也难见着。”正说话,见家人来说:“太太请李老爷进后堂。”天赐闻言,正了正衣服,走进后宅。过了五层门,窥见堂楼月台有两个使女在那铺下红毡,朱老爷在左,老夫人在右,皆站立堂楼门前。见老夫人身侧侍立着小姐,仔细观看,正是表妹颜桂香。认得真切,两下里不敢相认,遂速走几步,上了月台,就要叩头。朱孝廉近前去拉,如何拉的住?行了四起八拜的大礼。此时颜小姐在小荷包内取出坠环一只,撂在毡上。李天赐行礼已毕,将坠环拾在手中。朱老爷说:“我在书房许亲,你坚辞不允。我女儿的坠环你为何拾在手内?”李天赐陪笑口呼:“老大人不必取笑了。晚生已知大人在俺夫妻身上有天高地厚之恩,刻骨难忘。”朱孝廉问:“你是我门婿否?”李天赐说:“晚生的原配成了大人的令嫒,晚生焉能不是大人的门婿?”老夫人说:“月台上非是叙话之处,且请贵人进堂楼谈话可也。”

  朱孝廉随让李天赐进堂楼落坐,老夫人亦坐在一旁。颜小姐侍立在侧,喜形于色。虽然是表兄妹,此时不能叙离情相思之言。老夫人见此情形,遂命颜桂香且回避了,小姐只得退出去了。朱孝廉说:“你表兄妹这也是天假奇便的姻缘,望贤婿速回家,择选良辰吉日,届期必须鼓乐彩舆而娶,方壮两家之光才是。”李天赐欠身口尊:“大人所言与小婿相同。曾奈小婿自父母亡故之后,又遭荒旱灾难,家业凋零。若前来娶亲,往返千里,连轿夫执役人等的花费,小婿难以措办。望岳父还得从长计议。”朱孝廉闻言,不由的大笑。李天赐口呼:“岳父大人,莫非笑小婿贫寒极否?”朱孝廉说:“非也!我笑贤婿太愚。你那贫寒是我尽知,何待你言?我助你白银二百两,办理娶亲之事,可否?”李天赐闻言欠身离坐,就要叩头相谢。朱孝廉以手扯住,说:“何用相谢。”命使女传与家人:“给李姑老爷备马!”老夫人命使女以钥匙开柜取银,桂香小姐取过衣鞑子,装上铺盖,又装上四封银子。如外,又装上五吊钱。李天赐在堂楼同朱孝廉用了早饭,颜小姐把行李收拾停当,使女将行李送至四重门外。家人早已将马扣备安牢,把行李皮鞑搭在马上,牵在大门之外伺候。李天赐拜别了岳母,离了后宅,朱老爷送他出了大门。李天赐不敢乘骥,辞别朱老爷步行出了东关,乘上坐骥,顺定沂州大路而走。一路上晓行晚宿,饥餐渴饮,非止一日。

  行了有三四日,这一日来到高桥地面,〔正值〕日落天黑之时,这高桥店是南北大街,见那路西有一座大店。李天赐离鞍弃骥,牵马进店。见马棚内拴着二十多匹马。正然观看,从上房竟出来一人奔李天赐来。

  不知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投旅店甥舅巧遇送吉期父女相逢

  为人生在世上,富贵谁不爱贪。
  离合悲欢是天然,好心神明照看。
  善心先难后易,恶意先易后难。
  命中该当受贫寒,不可暴怨苍天。

  《西江月》罢。话表李天赐牵马进店,当槽的小二从里面出来,口尊:“客官莫非下店么?”李天赐回答:“正是下店。”小二说:“店中有两位贩马客人,占了上房。”李天赐说:“就是小房屋也可,只要有喂马的地方就算是方便。”正然讲话,从上房走出一人,奔至近前问道:“那不是外甥李天赐吗?”李天赐抬头一看,说:“原来是母舅在此。”遂给母舅叩头,请安问好。店家说:“老客既是甥舅相会,何不同到上房一叙。这院中有风,岂是长叙之处。”甥舅二人随同进了上房,店家把马拴在槽头,将马上行囊送进上房。

  他甥舅进了上房,屋内一人迎出问:“老贤侄从何处而来?”李天赐见是族叔李常,遂上前请安问好,各自落坐。李天赐口尊:“叔父,出外必然发财还家。”李常见问,“咳!这不是颜国顺吗?他可发了财,从口北贩了这一群马来。我的时运不济,给你母舅颜国顺作了雇工伙计了。”颜国顺命店东杀鸡、秤肉、沽酒,店家连忙答应,前去预备。不多时已齐备,擦抹桌案,摆列杯盘。三人按次序落坐,饮酒叙话。

  颜国顺问李天赐从何处来?向哪里去?李天赐见问,心中暗思,不如我鬼混一番。遂假意含泪说道:“自从你老不辞而别,家乡年景荒旱,人吃人年,我的表妹生生饿死。我逃奔他乡,在济南府乞食,偶遇恩公朱孝廉,收留我充当书童。学院下马,我去赴考,中了举人。朱恩公将亲生女儿为婚,赠我二百两银,令我回家,选择良辰娶亲。我到家祭奠坟墓并修理房舍,故此是从济南府来。”这一片半真半假的言语,颜国顺信以为真。听说女儿饿死,不由的落下泪来。事到其间,也无法可施,遂说道:“咳!桂香丫头是无福的孩子,担不住作太太。若依我说,朱相府那二百银子咱也不使他的,你将银子给他送回去,多给他一百两,将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