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吾仙谈了半夜,只呷得两瓯清茶,腹中饥馁,待吃些甚么东西才好讲话。”
  张氏忙摆出蔬食果品点心之类一齐吃了,从新焚香点烛,请求肚仙再言祸福。徐妈道:“这一桩事非同小可,关系贵宅之兴亡成败,乞退婢仆方敢明言。”张氏将房中男女喝出门外。徐妈张目望着西首半晌,猛然道:“大仙降了!”只听得咽喉下地声响。肚仙道:“汝家后园桑树上有阴阳二鬼,张弓挟弹打入门来,为祸不小。家下若有怀孕妇人,急急禳遣方好,不然合家长幼皆有大难。”张氏惊惶,磕头礼拜求赐祈禳之术。肚仙道:“解释甚易,汝不吝财方可。”张氏、聂氏一齐恳问。肚仙道:“吾神倦矣,暂退。欲知备细,但问吾弟子便是。”徐妈闭目静坐一会,立起身道:“大仙已退,老身告辞。”张氏扯住道:“妈妈且慢着!适才大仙言桑树上阴阳二鬼作祟,求妈妈禳遣则个。”徐妈道:“方才大仙与我说,贵府有一怀孕妇人,怨气冲天。不知何故?请二位娘子明言,方有禳遣之法。”张氏将瞿天民收留阿媚,因而有妊———“不瞒妈妈说,我与婶婶心怀不平,特接老妈妈降仙明示,决我二人之疑。”徐妈道:“阿弥陀佛。员外有大阴德,尊宠得怀身孕。待老身诵经祈保早生贵子,光大门闾。”张氏跌足道:“我的娘,今夜我妯娌二人接你来正为此大事。那冤孽若生一子,将我现成家资白白分去,我虽死也是不瞑目的。”徐妈摇头道:“难,难,难。”聂氏道:“方才大仙说,汝家孕妇怨气冲天,主合家长幼有难,急宜禳遣。妈妈又讲这冰冷的慢话来。”徐妈道:“大仙言二鬼作祟,孕妇降灾,疑是外姓人也。今阿媚如有孕,此系员外骨血。我老身是靠佛天吃饭的,怎好行那伤天理的勾当?”张氏道:“这是暧昧之事,妈妈若非相知,焉敢轻露?妈妈若能除得此害,我二人重重酬谢你,你老景送终之具我一力也包办得来。”徐妈沉吟道:“既二位娘子实心托我,我也推辞不得。且今暂做这一次亏心的事,下次干几件好事补数便了。你们一心要除那祸胎,必须神药之力。”聂氏道:“用何神药方有应验?”徐妈道:“神是神道,药是药饵。二者并用,庶可收功。我们敝道中产育司有两个神道:一名催生娘娘,极是良善的,人家有孕,许了愿心,必然降福,管取临盆有庆;一名堕胎使者,极是凶恶的,人家不愿孕育,或是暗行妒害的,许了良愿,准拟降祸,稳取喜事成空。”聂氏道:“这是神了,那药是怎么说?”徐妈笑道:“你且完了我神愿,再与你讲药。”张氏道:“许神物件,所费几何?”徐妈道:“别家干事决要起一个架子,掇天平,兑银子。我与大娘子忝在比邻,久是通家,怎敢望空多取?堕胎爷爷的盔甲、袍靴、帐幔并那福礼、香烛、灯油等费,共用纹银三两,这是要现发的。待事妥贴之后,谢仪任凭尊赐。”聂氏道:“这也不多。但今日不便,另日何如?”徐妈道:“这事也是性急不得的,从容再做商议。”张氏道:“捉虱子也索一个顺溜,怎讲这操三歇五的话!我如今先出彩,送妈妈一半。姑缓数日,婶婶奏上何如?事妥酬谢,更是不必说得的。”徐妈笑道:“别人的事,我老身委实要见兔放鹰;你们府上,便不见惠,我也肯并力效劳。”张氏道:“不然,半卖半赊,彼此无疑。”即取一两五钱银子、一双膝裤、两条手巾、百文铜钱送与徐妈。徐妈收了,作谢。
  正要起身,聂氏拖定道:“且慢着,那药饵妈妈甚时送来?”徐妈道:“我管的求神,那药另要寻一位主顾,我怎兼得?”张氏道:“用甚药饵毕竟要妈妈见教,才知道去请兀谁好。”徐妈道:“大娘子讲的是。有一位医士与老身极是相知,止消一帖药唾手成功!”聂氏道:“是那一位女科,恁的高妙?”徐妈道:“那医士不得女科,是一男子。”聂氏笑道:“既是男子,怎么与妈妈相知?”徐妈道:“说起来却也话长哩。那医生姓全名恃命,号为伯通,住在花居桥下,昔日原靠卖老鼠药度日。不知何处传两个好药方,近日行时,好生富足!”张氏道:“既是卖鼠药的人,怎地行时,与妈妈相知?”徐妈妈道:“那厮昔年沿街叫唤卖老鼠药,打从寒家经过。老身唤住买药,适值亡夫曲着腰在檐下向日呻吟。那厮见了,问老丈身有何恙,声疼叫痛。老身说:‘我老子小肠疝气发作,故此推命。’那厮道:‘这病恙是我专科,只消几粒丸药,立刻除根。’彼时老身欢喜,问彼求药。那厮腰间取出一个破纸包儿,拿出芥子大三五十粒丸子,令速煎橘皮汤,立令吞下。果然古怪,实在希奇,亡夫吞那药丸子下喉,顷刻间腹中作响,撒了十余个臭屁,登时好了。老身留他吃了一餐饭,取数十文钱谢了,又问他:‘还有什么好方子似此一般灵验的么?’他道:‘有一种秘传通经绝孕堕胎的圣药,百发百中的。’亡夫道:‘既汝有此两个秘方,尽好养身度命,何苦干此卑污的勾当?’那厮道:‘老鼠药还可沿街声唤,这药方怎好捱身强卖?’亡夫劝他更业,留在敝邻学糊鞋底衬布;门前挂一招牌,左首是‘专治小肠疝气’,右首写‘神医堕孕通经’。我老身逢人便荐。也是这狗呆的缘法,医着的便好,颇颇有些生理。”张氏道:“彼既得了生计,怎地酬谢你来?”徐妈道:“他才挣